所謂無事見官,月兌落四兩肉。讓他踫上了,活該他們挨打受辱!
「大人!」部屬出聲,難以苟同他故意欺壓人的作為。
「你們給我閉嘴!」他擺出一張臭臉叫囂,惡劣的本性,深刻地刻劃在臉上。「掃了本知州的興,換你們來爬!」
一回頭,他霍然扼住堡頭的發束,將工頭往自己胯下拖。
「你先!爬,快爬,爬得本知州爽快,就放你一條生路,不然就挑斷你的手筋腳筋,教你一輩子沿街乞討!」
堡頭整個人因羞憤而微微顫抖,做了一輩子人從未如此遭人污辱過。
望著賈虎的腿間,他忍耐地握緊雙拳,緩緩壓低身子,開始一寸一寸往前爬行。
第六章
「夠了!」
石破天驚的一聲吼嘯,震破深夜的寧靜。趙恭介推開門扇,濃眉深鎖地步進廳殿,身後隨即涌進一群官兵,神情倨傲地將道場圍住。
「你們怎麼進來的?!」圍坐在地觀看美艷舞蹈的道士們全部驚慌站起。
「趙……」雙雙還來不及發言,便被他扔來的外袍嚇了一跳。
「穿上!」趙恭介瞥了她一眼,硬是壓下滿腔怒火,將視線調到道士身上。「你們這群臭道士,假借神名,私造假酒害人,今天就看你們如何自食其果!」
「建戒寺乃清修之地,何來假酒之說?!施主,似乎誤會本寺了。」仁悠趕緊擺出一派正經表情,有禮地道。
「放屁!」趙恭介劈頭就罵,不屑的態度令仁悠大吃一驚。
他踉蹌失步,差點站不穩。「你罵我放屁?不敬,不敬,大不敬!太上老君前,你竟然口出穢語,說出這種不堪入耳的話,分明存心搗亂寺內安……」
趙恭介沉默不語地瞪視對方,嘴唇抿成一條。
仁悠猝見,心猛地一縮。
趙恭介的態度,在仁悠的控訴當中仍然堅硬、不容動搖。
「太上老君面前,你都明目張膽迷戀,還敢來教訓我?顧左右而言他,欠揍!」健臂一掃,腳邊一塊座椅騰空飛去,仁悠不及閃避,在他赫然被擊中的慘叫聲中,廳殿登時演出全武行。
頓時,只見道士手中拂塵反手一轉,全成了鋒利的長劍,向大批官兵揮砍而來。
「反抗?!不知悔改!」趙恭介不爽地翻起衣擺,飛身狂踢,他決定要踢醒這堆漿糊腦袋。
雙雙早已知趙恭介不是省油的燈,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厲害到這種地步,手腳倏動忽落之間,快得教人看不清他的功夫路子。在一來一往中,只花費九牛一毛之力就把那群假道士打得七零八落,看得她心中是一陣又一陣的贊嘆和心儀。
「雙雙,這邊,這邊,躲好啊,刀劍無眼,小心被砍中!」
她看得正盡興時,身後霍然出現的阿輝,嚇了她一大跳。然後她就被他死拖活拉的,給拖到廳堂角落里的大木柱後面,壓下她的小腦袋。還被命令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。
「阿輝?別這樣,我的脖子快扭到了。」
「我在保護你的安全!」阿輝說。「你都不知道師父看你在那群男人面前搔首弄姿有多火大,他把外頭的樹干掐斷了,只用五根手指頭耶!」由此可知他有多憤恨。「沒把你保護好,下一次斷的會是我的骨頭……小心!」
他眼明手快,趕緊拉開柱旁的布幔擋在身前,險些被飛濺的血跡弄髒了衣服或手腳。
「你的意思是……他吃醋?!」雙雙連眨了數次眼皮,櫻唇訝異地張開,喜悅之情翻江倒海而來。
「知州大人才多看你一眼,就被他狠狠地從樹上踹到樹下。」
「是嗎?」她笑彎了眼,渾然不覺戰況緊張。
「我打包票!」阿輝說得好不肯定,十年的師徒關系可不是白搭的。「尤其,當知州大人說要納你為第四妾時,師父馬上不客氣地喝斥他少打你的主意,他的態度可是很堅硬的。」
「你確定?」她听得一愣一愣。
「真的,我說雙雙啊,咱們莆子堂的人都知道你對師父是愛得刻骨銘心。看來,嘿嘿,真讓你給‘把到’師父了。」
道場內刀光劍影,雙方正卯足全力纏斗。而雙雙和阿輝卻只忙著討論感情外加分析。
雙雙掩口,忍不住開心地偷笑。「太好了,太好了,我就說他對我不是完全無意的。」
「趙恭介,我喜歡你!」月雙雙清亮的嗓音響徹整間屋子。
「啊?!怎麼說來就來?!」阿輝錯愕的尖嚷,下巴差點掉下來。
正忙著捆綁遍地重傷倒地者的官兵,全部愣住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現在……到底是什麼狀況?
至于趙恭介,則是錯愕地僵在那里,雙手的動作頓時定住,眼眸緩緩地從挨了他一拳男人的臉上調回視線,凝視著幽幽燭火中的縴縴如玉容顏。
「我喜歡你,很喜歡很喜歡、非常非常的喜歡!」雙雙波光瀲灩的大眼楮直接望向他,漂亮、優雅,而且勇敢。
「只要在你身旁,我就覺得好快樂。」
她緩緩訴說著自己心底最真的情事。在寬廣的天井下,持續的靜謐中,她的表白深深撼動著每一個人。
「你可以斥為無稽之談,甚至當我是傻瓜,那都沒關系!反正我本來就不是精明的女人,把‘番薯’當‘天麻’、把‘雛菊’當‘香薷’,自己想想都覺得丟臉,可是,為了更接近你,我什麼事都願意做。」
趙恭介仍然一副面無表情。忽地,他邁開腳步走近她,伸出手來用力一推就把她推進阿輝的懷里。
「先帶她回去,我去看看知州大人那邊的情形。」一副冷冰冰的口吻。
「呀?你──」
「少嗦!叫你回去就回去!」他匆匆走掉。
雙雙皺眉咬住下唇,雖然早猜到他不可能熱情如火地親吻她,但如此淡然回應,真出乎她的意料了。
一離開廳殿,趙恭介馬上撫著心喘了一口氣,月雙雙的那一席話,差點嚇得他魂飛魄散,到現在一顆心都還怦怦亂跳。拜托,她嘴里所說的,除了他之外,同時也一字不漏進入眾人耳中。
「那種事關起房門私下討論就行了,在這里發什麼神經?!」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,但難以言喻的兒女私情,已在他心里翻攪成一團熊熊大火。
轟──一陣巨大聲響赫然從後院穿過園林傳來,接著濃煙竄起,整座造酒的後院在眨眼之間淪入火海。
趙恭介愕然瞪著火焰,無暇思考,他立刻迅速沖往現場。
燃燒東西的嗶啵聲刺耳欲聾,狹小的門口處,不斷有人從熾焰烈火肆虐下的廠房奔逃出來。
面對眼前難以控制的慘像,趙恭介不禁定住在原地呆愣了片刻。
「怎麼回事?酒廠為什麼起火?」他在凌亂騷動的人群間,找到此次指揮行動的其中一名將領。
將領不停地咳著,雙眼被淚水燒得通紅。「知……知州大人濫施婬威,出爾反爾,對造酒工人拳打腳踢,終于引發暴動。混亂中,照明用的火巨掉入酒槽,才會引起大火!」
「還有多少人被困在里面?」
「知州大人被暴民打傷,可能還在里面……」
將領的話未說完,趙恭介急促的腳步聲已經響起,一閃而入,直接闖入火場。
「賈虎!你在哪里?!賈虎!」
趙恭介嘶啞吼叫,急忙地在火焰浪濤中尋找賈虎的身影,卻只見宅房本身宛如一座火熱的大熔爐,凶猛地燃燒所有能掠奪焚毀的東西。
「我在……這里,趙師父……快來救我,我快要被燒死了!」賈虎被巨大的木樁壓在酒槽附近,身上有多處滲出血跡的傷口,傷勢十分嚴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