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竟凌郡靈的骨子里,徹頭徹尾地就是一個「亂」字,只會作威作福,喝酒玩樂。家里對于她,就如豬圈之于母豬,她只管吃、只管睡外,其他什麼也不管,更甭提要她打掃擦地。
所以真的……破天荒了。「一星期我不在的日子,家里竟然井然有序,整整齊齊,這妖女是良心發現,還是從良了?」乖乖!
她放下行李,在客廳里來回巡察一番,然後提步上樓打開凌郡靈的房門。
不開還好,這一開,她真要嚇掉下巴,她不敢相信一套衣服竟然方方正正地疊放在床邊,就連褲襪、內衣、內褲也收妥放在一邊。
太陽真要打西邊出來了。
「老板,這兩天,你是出了車禍撞壞腦袋,還是吃錯藥?」她嘲弄地問道,揪起涼被想看看這老妖婆哪里病了。
涼被一掀,阮兮苓愣了兩秒,立刻若無其事地把被子放回去。
「喂,野女人,你昨晚瘋到哪里去了?」她戳著凌郡靈的臉皮問。
凌郡靈睜開眼,看了看,唉一聲又縮回被中,下意識地將懷中物抱得更緊。
這顆枕頭硬了些,圓了些,但溫度烘暖,抱起來真舒服。
「老板,我跟了你這麼久,一直以為你玩歸玩,跟男人頂多逢場作戲,不至于亂搞男女關系,今天,我總算看清楚你了!」徹底墮落的女人!
「阮兮苓,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她不堪其擾,睜開眼鎖眉看著她。「拜托,我現在頭很痛,要廢話請出去,不要吵我。」
「你昨晚是不是跟男人喝酒了?」
「啥時我喝酒不是跟男人了?」
阮兮苓眼眸閃爍了幾下,低語道︰「你被騙了嗎?還是心甘情願把人帶回家里?」
「見鬼的,你沒頭沒腦地說了些什麼?我凌郡靈是何等人物,男人敢騙我,早教他絕子絕孫。至于,昨晚那個叫Jacky的白痴,誰管他死到哪里去了。」
她記得調酒師最後把他扔進後巷里。
之徒,死有余辜!幾瓶冷酒就想灌醉她?再練個八百年吧。
「那這個男人是誰?」
「哪里來的男人?」
她慍色地說,過度反應之下,突覺一陣頭昏腦脹,才思索著冰酒的滋昧其美無比,但後勁也夠強時,身邊突然冷不防掙起一具男軀,嚇得她失聲尖叫滾下床。
「你……你是誰?」她花容失色,結結巴巴地問。
藍斯眨著茫茫然的雙眸,凝視著她,然後攔住她的腰,將她抱上床置在身前,純真溫柔地笑道︰「你跌下床了,郡靈。」
他眯著眼看她迷茫呆愣的嬌顏,當著阮兮苓的面就伸手輕撫她細致的額頭,以指頭柔和撥開她眼前的發絲。
凌郡靈睜著大眼大嘴發愣,赫然回神,連忙往後閃躲,整個人卻又跌了下去。
「你究竟是誰?」她撫著痛處縱聲問。「誰準你爬上我的床了?」
「你不認得我了嗎?郡靈?」他皺眉問,愛憐地看著撐臥在地上的人兒,「我是藍斯•隆恩,昨晚我跟你說過的,你讓我睡在你床上,你忘了嗎?」
罷剛那一摔很大力,她一定很痛,他想。
「什麼?」她與阮兮苓對望一眼,怔然掙起。「你是藍斯•隆恩?」
她震驚地望向深深注視她的美男子,那個她素未謀面的未婚夫?
「是的,我是藍斯•隆恩,你的未婚夫,昨晚你喝得醉燻燻的,大概不記得了……」
「出去……現在就給我出去,否則我拿槍殺了你!」她沒來由地一聲咆哮,迅雷不及掩耳的拿出抽屜里的手槍,上膛瞄準他。
她的舉動令藍斯呆若木雞,試著開口道︰「郡靈,我……」
凌郡靈忿然眯眼,冷若冰霜地說︰「你不走是不是?不走,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!」她才不想見他。
「郡靈,你听我說,在台灣我無處可去,現在的我只有你……」
一聲巨響凜然響起,藍斯才覺一記炙熱貫穿體內,下一刻,斑斑血跡已印紅潔白的床單。
「你听我說……」冷汗淌下,這一槍于他,無疑是雪上加霜,他痛苦萬分地按住手臂,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倒下。
「我再說一遍,出去!以後我們沒有機會踫面,所以沒機會跟你攤牌,現在你給我听清楚,我不嫁給你,你若執迷不悟,我現在就殺了你。」
說話的同時,她挺直腰,毅然拉近與他的距離,手中的槍口則冰冷地抵在他的發鬢上。
這不是警告,而是談判,他若不從,她就扣扳機。
「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?」
「沒錯。」
「是嗎?那我懂了,我現在就走……」他低垂著視線,困難地咽下喉頭的不適。「謝謝你收留了我一夜,很抱歉弄髒你的床單。」他接著血流如注的臂膀,蹣跚下床,一步步走出她的房間。
這句呢喃細微得仿佛花瓣落地的聲音,卻重重打在凌郡靈的心頭上,一種很久未有過內疚感瞬間在體內漫開,她的眉頭斂得更緊了。
約莫一分鐘後,樓下傳來開門、關門的聲音,藍斯完完全全走出這間房子,她……凌郡靈的城堡。
「那一槍打得可真狠啊,老板。」自始至終都冷看這一切突變的阮兮苓,終于開口了。「不過,你知道這些天我回意大利听到了什麼風聲?」
「有話快說。」
「J黨首領,藍斯•隆恩,與他的情婦李翔翔殘殺殉情,雙雙絕命台灣,他所掌政的意大利J黨;在眾望所歸下,由他的忠僕尤里•席德接權,成為第二代龍頭。」
她斜睨她。「你說什麼?」怎麼樣會這樣?
「尤里•席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鏟除異己,殺了所有反對他的人。他的意圖很明顯,此地無銀三百兩!」阮兮苓意味深長地補充一句。
「但藍斯•隆恩沒死呀!」她攏眉。
「所以你的未婚夫說得沒錯,他真的無處可去,只有你了。」她放低嗓音,諷刺地呢喃。「畢竟,一個死人,能有什麼呢?」
起風了……
飄零而來的烏雲,悄然掩蔽初晨旭日,奪去暖色的光彩,也帶走溫暖的氣溫。
藍斯在山莊外的公園里,找到了一處能讓他暫時休息的長椅,他讓自己靠在椅中,放任雙腿乏力地伸長,至于中彈的手臂則小心翼翼地放著。
微風吹動樹葉,涼心徹骨,他有點麻木地感覺到痛楚漫過了全身,使手腳變得僵硬而冰冷。
兩年來,不斷追索凌郡靈的他,從沒有用心想過凌郡靈自身的感受,僅是一味地認定她是他的人,接受他這樣的丈夫也是必然的結果,而現在這一槍可謂徹底打醒他,教他看清事實。
凌郡靈厭惡他,這份心意更到了憎恨的地步,所以她能惡言相向,更能毫不心軟地扣下扳機。
鮮血染紅他的衣袖,一滴一滴地打在腳邊的草地上,藍斯靜看舞中的草木及天際,他從來就不知道,大自然擁有郁羞含怯的一面,低迷地表現它的情緒,好美……
藍斯迷離地撐了下眼皮,身體沉重得宛如大山巨石,連雙手都無法再抬動。
意識縹緲,柔風象輕緩的催魂曲,將他推入夢境,而這一切,他將不確定是否還能再醒來,會不會就這樣死去。
對于凌郡靈,他的心中有一絲絲不願就此一刀兩斷的感覺。
他知道,那是種遺憾……
風吹起雲,雲帶來雨,滴滴答答地打了下來……
一個小時後,凌郡靈與阮兮苓各撐一把紅傘,緩慢地靠近了。
「他死了沒有?」凌郡靈眯起眼,露出一張興趣缺缺的臉來,輕蔑地看了椅上昏迷不醒的藍斯一眼。
「如果繼續放著他不管,也許就再見了。」阮兮苓語氣雖平平,卻意外藍斯傷勢之嚴重,那記槍擊,應該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殺傷力,讓他昏倒在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