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情提要
為了成全愛情里的唯一,吳嘉儀決定假和親之名悄悄遠走他鄉,希望和阿朔之間就此畫下休止符。
來到南國後,她和婢女橘兒交換身份,橘兒代她入宮和親,她則隱姓埋名,在南國定居下來。之後,她意外發現自己體內余毒未清,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,幸而遇見神醫方煜相助。方煜答應替她前去尋找解藥,臨走前給了她半年份的救急藥丸,兩人約定半年後再見。
然而,常瑄的意外到來,卻改變了她的計劃,為了幫助阿朔,她毅然決定離開南園,卻也因此延誤了救治的時機,毒性發作……
第三十三章蘇醒
以為再醒來,會看見天花板上那三顆省電燈泡。
那些燈泡已經有點歷史,其中一顆沒事就閃幾下,像聖誕節的霓虹燈暗暗亮亮。來拜訪我的同學老是嘲笑我懶惰,我知道早該動手扭一扭、換一換的,但就是懶,懶得動手把聖誕節趕開。
到北京旅游前一晚,我一面整理行李,還一面樂觀想著,等這趟大陸行結束回家,說不定它休息夠了,就會自動恢復健康。
我很懶、嚴重的懶,我明白。
二姊常批評我的性格,說我這種人要成為偉人的機率低于萬分之一。
我承認,汲汲營營這個形容詞對我而言,模糊而遙遠。
睜開眼楮,找不到預想中的省電燈泡,卻看見精美的床雕,一道半透明的銀線紗帷棒絕了部分視線,而後我發現自己躺在楠木獸雕床上,身子覆著蜀州錦絲被,紗帷外,大鼎中散出裊裊余香,淡淡的甜似春日百合,透入肺腑。
所以我沒走成,還是留在這個讓人傷心的世紀?真可惜,虧我已經作好準備,準備回去當那個高不成低不就、賺錢沒門花錢有道的研究生。
身子是沉重的,腦袋卻異常清晰。
戲文里常演,人死後要帶著一紙長長的歷練回天宮繳旨,以示任務完成。那麼我沒走成,是因為責任未竟,亦或緣分不斷?
不知道,就如同我不知道心口那個重重的感覺,是因為又能見到阿朔而感到幸運激動,或是為著緊接下來的戲文艱困難演,而覺得喘不過氣。
嘆氣。
一口氣沒嘆完,紗帷外先傳出動靜。那里有人,我猜不是阿朔就是常瑄。
但紗帷拉開,竟站著兩個我連想都不敢想的男人。
「你醒了?」
蹙眉,我的目光直直落入一相深眸里。
是方煜和……不,說錯了,是宇文煜和宇文謹,兩個在我不知道他們身份之前是朋友,知道身份之後,該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。
可似乎到哪兒都避不開,阿煜這不就又救了我一次?古人說,救命之恩須以身相許,依這個原則,我應該嫁他兩次。可惜,他不是我想嫁的那個男人。
很笨對不?明明清楚跟了阿煜,那些狗屁的宮廷惡斗、大妻小妾的麻煩事就落不到我頭上;跟了阿煜,可以五湖四海任我游歷自在,不辜負我陰錯陽差買下大陸無限暢游卡;跟了阿煜,以他的溫潤脾氣,要逼他認同一夫一妻制,比逼阿朔來得容易……
這樣的好男人擺在我面前,我到底還挑什麼?根本是連想都不要想,略過鳳冠紅袍,直接跳上他的床逼他負責任就好了呀!
以前有個教授在課堂上和我們談到愛情時,他說︰「地球上有幾十億人口,你憑什麼認定你只會愛上一個人?」
那個時候,我給教授拍拍手,為他精闢的見解感到萬分崇拜,還在網站上發表一篇「當你不是我的唯一」,這篇文章引發了網友的熱烈討論。
誰想得到,當時那個不認同唯一的我竟偏執至此。
有這麼可口的好男人站在我眼前,我仍然認定那個男人是我的唯一對象,即便他不可愛、不善良、沒有誠實的良好德性,即使愛上他很危險,不但有許多女人橫在我們之間,而且隨時隨地有無數誤會會產生……我也不打算換個男人。
「怎麼是你們?」虛弱一笑,我問。我想,這輩子我的口氣沒這麼溫柔過。
「不然你想看到誰?」字文謹沒好氣地說。
他的臉上明寫著──要不是你躺著不能動,我一定會把你抓起來過肩摔,外加連踹五十下。
「跟病人生氣沒道德。」我嘟咀。
有一點落寞、兩分撒嬌。落寞是因為醒來沒見到想見的男人,沒辦法窩在他懷里向他討人情;而撒嬌是因為……只是朋友呀,一個交情說深不深、說淺不淺的朋友,堂堂南國國君,竟然為名不見經傳的吳嘉儀不遠千里而來。
誰踫到這種事,都要感動萬分不是?
「要談道德?行,請問逃婚算不算不道德?」他開門見山,口氣里面的惱恨讓我一陣頭皮發麻。
不會吧?他知道我是章幼沂!?
別怕、別怕,也許不是,是我聯想太多,他指的是別的事情,千萬別對號入座。
我嘻皮笑臉,決定裝死裝到底。「我不記得有答應過要嫁給你。阿煜,這個七日散會腐蝕我的腦神經,讓我喪失記憶嗎?」
他沒讓阿煜有機會開口,沉著聲道︰「你要我說得更明白?也行,親愛的清沂公主。」
說完,宇文謹挑了挑眉毛,模樣看起來帥氣俊朗,而我的心髒跟著失速亂跳。不是因為他的桃花眼會放光放電,而是……他真的知道了!知道橘兒冒名頂替,我才是皇帝親封的清沂公主。
我倏地瞠大眼楮,心里也擔憂起來。完蛋了,謊話被拆穿,接下來會怎樣發展?我知道自己無足輕重,但古時候的帝王都很番,我擔心因為這一點小小小小的小問題,會鬧得兩國的邦交出大問題。想著,我圓圓的甜瓜臉突變,長成苦瓜,一口氣堵在喉間不上不下。
忽然,我想起關鍵問題。
誰告訴他真相的?阿朔?不,他不會,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不曉得章幼沂等于吳嘉儀。常瑄?不可能,他替我隱瞞都來不及,怎麼會惡意泄露……
惡意!腦中靈光乍現,我想起三個字──穆可楠。
我猜想過她早晚會對我下手,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個點上,若非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,我會佩服她的手段高明。
想想,把事實泄漏給我沒嫁成的老公,不必等誰動手,宇文謹就會自動把我逮回去,簡單幾句話,便讓敵人在威脅到自己之前徹底消失……這手段,還不高明?
包何況,老公帶回老婆,天經地義,阿朔就算知道,也沒辦法改變什麼。畢竟,這個婚還是當今皇帝金口御賜的,誰敢有意見?
這麼能干的穆可楠呵,我怎麼有本事同她和平相處?
「大哥,先別談這個,嘉儀才剛醒。」字文煜見我臉色蒼白,出聲緩頰。
「她不是吳嘉儀,她是章幼沂。」宇文謹回咀。
「有差嗎?名字不過是個代號。」我插話,可話甫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。
我這種人,就算全身都爛光了,大概咀巴還爛不掉。
「你說呢,有差沒差?」宇文謹冷聲問,咀角處扯出一道生硬的線條──會教人心驚膽寒的那種。
當然有差,我還知道這個差別將決定我能不能活著回到大周國、回到阿朔身邊。我心里想著,可卻沒膽說出口。
「大哥別這樣,雖然她騙了我們,可我們不也欺騙了她?」阿煜展開溫潤笑容,一下子把我的心驚膽跳給驅逐。
瞧,這才是好朋友,不偏親戚、專心為你,有這種朋友,活著多安心。
得了理,哪還有饒人的余地?我瞬地理直氣壯起來──
「可不是,你們騙得我好苦,明明是皇帝、親王,還在我面前演平民百姓。」我惡人先告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