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不,吏治清明,光是這四個字就夠讓人頭痛。」
「那你打算……」
「三哥正在擬定官吏審核制度,務必做到杜絕舞弊、貪賄。」
「這是大工程,三爺恐怕要吞掉不少的寧神藥丸。」想到樂意逍遙自在的花美男終也要讓家國大事困住,我忍不住發笑。
「三哥行的,他有見識、有看法,與一般書蠹大大不同。」阿朔很推崇花美男。
「是啊,見識很重要呢!所以我喜歡四處游歷,喜歡……」
「喜歡當女英雄。」說著,他彈彈我的額頭,笑開。
我知道他在指些什麼,還不就是圍城、反射和藤甲兵。
「對,我不甘寂寞,走到哪里都得鬧騰點事兒。」
「大遼圍城的事,你做得很好。」
「你在夸獎我?」我不相信,張大眼反視他。
「我像在責備?」他又瞪我,我前輩子一定欠他很多。
「我以為你會對我吼叫,罵我不知天高地厚。」
「你是不知天高地厚,有沒有想過?你沒學武,萬一箭飛過來,閃避不及怎麼辦?萬一,方法不奏效,你豈不是把自己送到遼人的刀峰上?你應該讓常瑄送你到棋縣找我。」
我笑著由他叨念,我知道,他只是太擔心。
阿朔嘆氣道︰「你比鏞晉更不懂事,你們這兩個家伙……我實在不知道拿你們怎麼辦才好。」
怎牽扯到九爺?「九爺怎麼了嗎?」
「他一直想代我出征大遼,我不允,他到現在還氣著。」
「他尚不成氣候嗎?」
我記得鏞晉的雄心壯志,他一直很想效法他的四哥。若今日勝仗是他一手打下的,他在皇帝面前自是揚眉吐氣。
「這次不如他想象中簡單,光會行軍布陣不夠。」
「因為遼國增兵太多?」
「這是其一,還有端裕王。」他好不容易松開的眉又打上雙結。
直覺地,我想為這對兄弟排解。「我覺得端裕王不像個野心勃勃的人物。」
「很多事不是眼見為憑的,高明的人怎會教人瞧見他的狼子之心?這種事,你還得多學學。」他擺明了不信任端裕王。
我嘟嘴說︰「人在算計中走向腐爛,佛在寬恕中獲得不朽。」
「如果我不懂得算計,早就腐爛了。忘了嗎?你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?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樣光明磊落。」
我笑出聲,光明磊落分明是好事情,可是一擺入宮廷,就成了愚蠢的代名詞。
「身子怎麼樣,有沒有按時煎藥喝?」他抓起我的手,澀然開口。
他以為我大限將至?
阿朔眉眼間的疲憊,讓我下意識說謊,即使當不了成就他的女人,至少我得學會不在他背上增加重量。
「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,我踫到醫仙,他的醫術高明得很,三下兩下就把七日散的毒給解去。」
「醫仙?」
「沒听過吧,處處都有能人異士,南國的醫仙比大周的御醫更行。他叫方煜,後來我們變成朋友,有他在,我生什麼病都不怕了。」我刻意說得輕松。
「他在這里?」
「沒有,他是名醫,要到處濟世救人,替我解毒之後,他就去忙別的病人了。」
「既然身上的毒解了,你為什麼還那麼怕冷?」他的眼神里有一抹懷疑。
「毒解了,身子還是需要調養,若不是你要出戰大遼的消息傳來,怎麼能把我從安樂窩里挖出來?」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。
「你終究是擔心我的。」他松開眉頭,微笑。
「我怎麼可能不擔心阿朔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」我用力點頭。
「只是朋友?」他揚起尾音。
「不是朋友是什麼?」也只能是朋友了,不是?我怒力讓笑容不褪色。
「你知道的。」他固執道。
「情人嗎?不行不行,你有正妻美妾,要是在二十一世紀,我會被告到身敗名裂。」
我在笑,笑得一臉無所謂,他豈知我的心在淌血,肝在拭淚。
「你在大周,不是二十一世紀,而且,你回不去了。」他的眸子里有一道銳光轉過。
「這是個討人厭的話題,有沒有別的可說?」我揮揮手,不想在兩人的死結上繞圈圈。
「有,你收拾收拾,隨我回軍營。」
「軍隊不是已經拔營數十里了?」
「對,目前守在鄂圖城外,兩軍交戰處,已從大周的地方移到大遼人的土地上。」他的眸光里帶上兩分驕傲。
決戰境外啊……大周的百姓少受苦了。「這場戰爭要打到什麼時候?」
「直到遼王派來使投降,兩國議和。」
「還要很久嗎?」
「不會,冬季過去、春天來臨,草原上的牧民必須放牧牲口,如果百姓繼續投入戰爭,來年,百姓將會發生饑荒。我估計,最慢夏季來臨之前戰爭就會結束。」
「可我听說,你上奏朝廷,增派兵力……」
「是假的。」他似笑非笑說。
「假的?」不可能啊!消息是從端裕王府里傳出來的。
「這叫表面文章,我想嚇嚇兩個人。」
「誰?」
「遼王和端裕王。消息傳出,他們只有兩種作法。其一,打消再戰念頭,速速與大周議和。其二,集中火力,在援軍未至之前,予我痛擊。」
「這關裕王爺什麼事?他既不會與你作戰,也不會痛擊你,他總不會故意把消息……傳給大遼?」
他果然不信任裕王爺。我想起裕王妃的哀愁,想到若是他的心結能解開,造福的會是阿朔……咬住唇,我遲疑著該不該現在摻合進去。
他笑笑,拂拂我的頭發。「你變聰明了。」
「阿朔,我親眼看見裕王爺不懼生死,與士兵共同守在城牆上,抵死不教大遼殺進關州城,關州是他治理的地方,他不會和大遼同盟的。」我拉拉他的袖子,認真說道。
他沒回答我,單單微笑。
那是種相當可惡的笑容,好像認為我的言語太天真稚氣,他連說服我都不屑,讓我有不被看重的氣悶。
「我和王爺並肩作戰過,我很清楚,他絕不會出賣大周。何況,你處處排擠他,他即使有志難伸,也從沒說過半句苛責你的話。溫將軍的事我听說了,那是他的一意孤行,與王爺無關,就算真有幕後主使,那個人也不會是裕王爺。」我硬了口氣,字字句句義正詞嚴,卻換得他一聲冷哼。
「也許他想出賣的不是大周,而是我。」他輕蔑一笑。
「沒憑沒據的事,別誣賴人,我在這里待這麼多天,很清楚王爺是怎麼對待關州的百姓的。你心里有國家、有百姓,裕王爺何嘗沒有?」
「短短幾日,你就被收買。」他的聲音冷冽,深邃的黑眸盯住我,讓人不寒而栗。
「是我被收買還是你心存成見?有沒有可能,你所謂的‘證據’是有心人的杰作,想使你們兄弟不和?我認為眼前,你該打開心胸、放下偏見,與王爺同仇敵愾,共同抵抗外侮,而不是小眼楮、小鼻子,計較一些沒有的事。」話說完,我喘氣望他。
他的臉色更增陰沉,我惹火他了,我知道。
但我真心希望他與裕王爺和好,一個好的帝王需要股肱大臣相挺,才能創造百世基業。
他甩袖,推開門,對門外的常瑄吼一句︰「把她帶回軍營!」就自顧自走出去。
「固執、偏激、心胸狹隘!」我追著他的背影怒吼。
他頓下腳步,憤怒,我可以從他的背影里看到熊熊大火正熾。
要是我懂得見好就收,情況會好一點,偏這時候,我無法忍受自己被丟下。對,我不公平,我可以容許自己丟下他跑掉,卻不準他丟下我。
因此,犯賤的嘴巴忍不住繼續諷刺他︰「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,身為太子竟無容人之量,假如大周選的太子是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