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今天不回去,行不行?」我對他撒嬌。
「行。」
他才說行,我就往床里面躺,拉開棉被等他進來。他也沒客氣,除去鞋子、躺在我身邊,他枕著我的枕頭,而我枕著他的手臂。
窗外月色皎美,幾只夜鶯在樹梢上輕啼,這麼寧靜的夜不適合說話,可有許多話得說、得交代,雖然身邊男人心思縝密,想的絕對比我深,但終是放不下心啊!
「阿朔,我有話要說。」
「說啊,我在听呢。」
「在饑餓的年代里,百姓期待溫飽;在溫飽的時代里,百姓盼望文明;在動亂的時期,百姓渴求安定;在安定的年代里,百姓盼望繁榮。
身為太子是為了將來接任大位,你的權利大了,視野也該變大,別把心思放在爭奪權利上,應該多思量,你想要帶給百姓什麼樣的年代、什麼樣的盼望。你要記住,能力越高,責任就越大。」
他低頭看我,我回他一個笑容,在他眼底找到激賞。
我就是這樣子,賣弄小聰明,一點一點走進他心底的嗎?
「誰告訴你這些的?」
「在我們那個年代,人人都可以說出這樣一大篇,差別只在于做不做得到。」
「我對你們那個年代感興趣極了。」
「也沒你想的那麼好啦。」
「對,空氣有懸浮粒子,水被工業污染,蔬菜被農藥污染,豬有口蹄疫、牛有狂牛癥、雞鴨有禽流感……我想象不出那種世界。」他濃濃的眉毛擠成一直線,讓我咯咯笑不停。
「那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世界。」
「恨它,就別回去了。」
「好啊。」
「你……不回去了?」他見我答應得這麼爽快,先是愣住,爾後開心地咧開嘴巴。
「嗯,不回去了。」用力點頭,我在哄他,也哄自己。
即使我心知肚明,有些事永遠改變不了結局,有些人就是會離開我的生命,人定勝天這句話,早在我跌入時光洪流時,就讓我全盤否定。
「真的說好啦,不回去,你待在我身邊,想要什麼,我統統給你。」他狂喜道。
「你已經給了,我也收到啦。」我握住拳頭,在他面前晃。
他接住我的手,放在唇邊,輕輕吻著。「你收到什麼?」
「我收到‘你愛我’。」
「你知道就好。」他笑了,俊朗的眉眼帶著讓人安心的意味,然後湊過來,在我額間印上一吻。
「我當然知道,所以不回去了。我有些東西,你幫我收著好不好?」圈住他的腰,我把頭靠在他的頸窩,感受它的脈動。
「什麼東西?」
「我從未來帶到這個世界的東西,我收在床底下,你要離開的時候記得帶走,幫我好好收藏著。哪天,你不能藏了,就把它燒掉,別讓其他人看到。」
接下來,有好長一段流浪在等著我,帶著它們不方便,可真要親手毀去,又舍不得,交給阿朔,才能真正放心。
「我可以看嗎?」
「當然,但是除了阿朔,誰都不準看。那是我回到未來的車票,你一定要收好。」
「放心,我會收得很好,好到你找不到。」
「為什麼不讓我找到?」
「因為那張車票,我不還你了。」他一把收我入懷,硬硬的胸口起伏不定。
只不過是張車票就受不了?那……如果再也看不見我,他怎麼辦?淚悄悄地滑入他胸口,讓他的黑衫給吸了進去。
「既然這樣,就一定要收好喔!」我拍拍他,讓他松開手,他不松,硬是讓我貼著他的身子,兩人交迭。
「幼沂,我有話對你說。」
「好。」
「不要在意李書鳳她們,她們都不是你,取代不了你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我在他胸口點頭。
「這里是你的,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。」他強調又強調。
「我知道。」這種示愛方式,是他最大的極限了吧!一個冷冰冰的男人,能為自己改變這樣多,人生還有什麼缺憾?
「總有一天,我會讓你當上皇後,不管你看不看得起那個位子,那個位子都是你的。」
「笨蛋。」
「你罵我?」
我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想象得出他臉部的僵硬。
「是啊,大笨蛋!你不知道,你胸口的位子比皇後寶座珍貴得多?我有了鑽石干嘛還要在乎珍珠?」我推開他,笑盈盈對他說。
「鑽石比珍珠還要有價值?」
「當然,一小顆鑽石可以買下一整片南海珍珠。」我夸張了,但在他的愛情和皇後寶座的比例上,我半點不夸張。
「好,我給你鑽石,很多很多鑽石。」他的聲音里隱含笑意。
真是的,老說君無戲言啊,一個連鑽石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,居然敢說要把鑽石送上!?
「阿朔,我愛你,非常愛。」我用宣誓口吻對他說。
「好,只愛我,不可以再愛別人。」他口氣里有濃濃的妒意。
「你在說九爺嗎?他是朋友,不是我的阿朔,只有阿朔才可以住進這里。」我指指胸口,然後指指腦袋,「三爺、九爺住在這里。」
我的話滿足了他,他輕輕笑起。「除了他,老六、十二弟也都喜歡你。」
「那你說這樣好不好?我把心底的位置留給你,把丈夫的位子給他們其中一個。」我調皮問。
「你在說什麼?」他用力推開我,一下子坐起來,臉色難看極了。
「沒幽默感,不過是開玩笑嘛!何況我說的是給他們其中一人,可沒說給他們其中兩個人、三個人。」我嘟起嘴,瞪他。
啊……他趁我不注意,把我摟回去,力氣之大,撞痛了我的門牙。這個人,當過將軍、殺過人了不起喔,動不動就把人弄痛。
「不可以開這種玩笑、不能開這種玩笑、不準開這種玩笑,永遠都不可以!」他很生氣。
可是,我就要遠嫁啦!那不是玩笑,是真真實實的事情……
突然間,媽媽那個年代的歌曲跳上腦間,我順口唱了出來,也不知道歌詞對不對,翻來翻去,就只會唱那兩句──
「不管明天呀明天要相送,戀著今宵,把今宵多珍重。
我倆臨別依依,怨太陽快升起,我倆臨別依依,要再見在夢中……」
「不準唱這個歌,很難听。」
我輕笑著。「阿朔先生,在你面前有多少事不能做,可不可以開個單子?別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規,冒犯太子爺可是大罪……」
話沒說完,他的唇堵上我的嘴。傻了……熱熱的吻在我唇間輾轉來回,熱熱的愛情圈著兩個沒有未來的人,命運不該作弄人,偏偏命運又以作弄人為樂趣……
這個晚上,我不哭,即使我很清楚,分離就在太陽升起前。
第十八章分離
我不懂,為什麼早就確定的事,到頭來,還是會心痛難挨?
我不懂,分明作足了心理準備,卻還是在嶄新的一天,流下眼淚?
昨晚我沒哭,淚水是在阿朔背過身後,才點點串串,落個不停。
「小姐,你怎麼了?」橘兒慌了手腳,拉住我問。
「我沒事。」我的嘴在笑、眼楮在笑,連臉上的笑紋都那麼清晰,可淚水照流不已。
「橘兒去找夫人好不好?」
「沒事,真的沒事,你去忙你的,別理我。」我的聲音听起來真的很飛揚,沒有哭腔,還帶著些許豪邁,只是淚水不乖,不理大腦指令,硬要自己掉下來。
我吸吸鼻子,揮手要她出去。
橘兒遲疑了半天,走出去。
我低下頭,咬住手背,咬得很用力,不管齒痕印肉多深,一心一意克制自己,不許發出半點聲音。
他要大婚了,貞潔嫻淑的李書鳳、端雅大方的穆可楠,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都環繞著他。分明听不見、看不到,我眼里就是浮上他穿大紅花袍的模樣,耳朵里就是听見笙簫鑼鼓聲,熱熱鬧鬧、舉世歡騰,大周國的太子爺就要迎親了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