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,或者是她听糊了,聖旨沒提到賜婚,只說了封少爺當御史,那麼,少爺當然要「欣然接受」!
想法起,她定到宇淵身邊,奪了聖旨打開。這舉動不合宜,但顧不得了,她得弄清楚,賜婚是真是假。
她沒听到旁人倒抽氣的聲音,只專心一意讀著聖旨。
下一刻,她被宇淵點了穴道,動彈不得。瞠目,她發愣了,油亮的眼珠子沉沉地鎖住少爺。他竟點她穴道?!
「抱歉。」他湊近她耳邊說。她也有話說,可被點了穴,聲音出不了口,唇張張合合,她想說︰「別娶公主,拜托。」
她知道他看見了,但他不作反應,只把她放在太師椅里,拿回聖旨,旋身,回到屬于他的熱鬧榮耀里。
笨!她竟以為少爺會為她,推卻賜婚。
她想笑,卻扯不了嘴角。
不過是個丫頭啊!不過少爺待她好,怎就亂了身分?
梁師傅看出她的僭越了吧?難怪一席話暗地提醒,提醒她,身分有別。
病後,少爺對她多了幾分心疼,她便越過界線,一路的理所當然,忘記多年來,她活著,只為維護得少爺周全,認真算計,她不過是名死士,何來的恃寵而驕?
是她的錯,她早該看出少爺何等優秀,公主為他傾心有何不對?
「駙馬,這位可是紀穎姑娘?」太監審視她,果然美得驚人,分毫不遜于玉寧公主。
在宮里,這位穎兒姑娘名號大得很,一口氣得到皇上賞賜十丸冷香玉露,這等福氣連皇後都沒呢!
「請公公切勿怪罪,穎兒中毒後病體未愈,方才舉動,讓公公受驚了。」梁師傅拱手道歉,替穎兒說項。
「這樣啊,不過,把病人留在侯府里,萬一沖撞了公主,可就不太好了。」
「是,往後我們會好生照看,絕不發生讓公公擔心的事。」
炳,她病體未愈,教人受驚?意思是……她是瘋子?也對啊,瘋子不該留在侯府里,沖撞公主何等大罪,她怎能承受?
「駙馬爺可知,上月賜婚消息傳出,後宮喜氣洋洋,大伙兒全為玉寧公主的大婚忙著。」太監扶著宇淵的手,一面說,一面打量這位未來的駙馬爺。
上月賜婚……少爺早早知曉。穎兒心更冷了。原來是為了偉大的公主,少爺方肯違背原則,入朝為官。她怎能蠢到以為少爺會抗拒?這可是會一只聖令下,抄家滅族的再次,穎兒自我嘲笑。
「駙馬爺,打明日起,宮里會派來十六名宮娥和四位嬤嬤,打理新房擺設、餐點用膳,她們都是玉寧公主用慣的人,還請駙馬爺體諒。」
嫁公主嘛,可不同于一般,駙馬爺畢竟不是皇族,這宮中諸多禮儀,總得有人數、有人管。況且,玉寧公主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女兒,多少皇親貴族想指這門婚,都得不到呢!
「多謝公公費心。」
「駙馬爺能了解就太好了,王于府里的僕役下人,自有專任的嬤嬤來教,還望駙馬爺見諒。」
「是。」他無心同人周旋,只想奔到穎兒身邊,他知道她受委屈了。
「很好,奴家就回宮覆命了。」
「公公慢走。」幾聲謙讓後,太監離開靖遠侯府。
太監一走,宇淵就抱起穎兒,飛奔回房。
必上門,他解開穎兒穴道。
這里是他們的寢居,那年,後院一房一廳,穎兒無處可睡,只得和宇淵同房;而今,大大的侯府里,多少樓閣庭園,怎麼住也住不滿,可她還是一張軟榻,睡在少爺身邊。他們同寢同食,他們交情非比尋常,他們合該終生相系……
錯!就是這些要不得的想法,讓她忘記自己是誰。淒然一笑。這回,她記得了,她是奴、他是主。
穎兒低眉,賜婚徹底打垮她,難怪「能不能、就這樣」他不回應。那是對的,換了她,也不回應奴僕的痴心妄想。
頭頂上方傳來一陣輕嘆,宇淵問︰「你打算一輩子不看我?」
看?看了做什麼?再築夢,做一場毫無意義的掙扎?不了,那一顆顆紅透的相思豆,只是午後游戲;那些談心的夜,不過是無聊言語;他的關心純屬多余,他們之間,相隔天地距離。
罷了,她的心錯、情錯,所有的錯誤認定皆歸她,從此,她曉事。
「穎兒不敢。」她語氣清淡,壓抑情緒。
「那麼,抬頭,看我。」他雙手壓在椅把上,將她鎖在身體和椅子中間。
握了握拳頭,她不倔、不傲,服從命令。
拾眸,視線定在他臉上,空洞的雙瞳里不見激蕩。
心情已然收拾好了,她再不會做出不合宜舉動,不大膽、不誤以為自己特殊。
「你在生氣皇上賜婚,還是生氣我沒事先告訴你?」宇淵靠她很近,近得她听得見他的呼吸聲,那氣暖暖的,卻再暖不了她的心。
「穎兒不敢。」她在兩人中間築牆,用高高高高的石牆,告知自己,牆里牆外,世界不一樣。.
「你是希望我拒絕皇上?」他不喜歡她的冷淡,不喜歡她面無表情,更不喜歡明明視線落在他身上,心思卻飄向遠方。勾住她的下巴,他要迫她說話。
「穎兒不敢。」
一句句「穎兒不敢」教人惱火,她拒人千里。
「這起婚事是我爹爹生前承諾的,我不能不允從。」再加上他需要公主的力量,助他對抗肅親王,肅親王在朝廷里勢力龐大,要鏟除他,比想像中更困難。
何必向她解釋?她不夠格。「少爺大喜。」
他真的被惹火了,捧起她的臉,他不準她忽視自己。
「穎兒,我要你听清楚,不管有沒有賜婚、不管有沒有公主,我們之間不會改變。你仍然是我的影兒,我到哪兒,你在哪兒,我們仍然合作無間,你保護我,我維護你,听懂了沒?!」
她點了頭,無異議。「是,少爺。」
她在他身邊,他卻覺得她離自己遙遠,她的表情引發他的憂懼。她要走了,她正打主意離開?一句話,宇淵月兌口而出︰「我不準你離開。」
「是。」
「不管你開不開心,你都必需接受玉寧公主。」
「是。」少爺多慮了,她能不接受誰?
除了「是」,她打定主意不再同他說其他?她的固執呵,往後怎麼成?她怎應付一大堆宮娥、嬤嬤?怎麼同公主相處?
「好吧,你一定要生氣的話就生氣,只是,別花太久時間,你得把精力放在適應公主上。」
甩袖,他出走;她未起身,呆呆地,呆呆地回想過去。
***bbs.***bbs.***bbs.***
嬤嬤和宮娥一進靖遠侯府,就四處改造起來。
不只宇淵房里這般,總管也讓一大群老少女人弄得接近發狂,一下子灶不好、一下子客廳不行、一下子池里魚養得不對勁,他里里外外奔走,滿足挑剔的方嬤嬤。
當整座侯府烏煙瘴氣時,穎兒並沒有被干擾,因為她始終留在探月樓里,研制藥物。若不是種在藥圃里的薺草被不識貨的宮娥拔除,她實在沒有意願加入戰爭。
「小姐,宮里來的那些女人,要把你藥圃里的草藥拔掉,種上牡丹。」菊花推開探月樓大門,氣喘吁吁地說。
她望菊花一眼,淡應︰「告訴她們,那是百草堂要的草藥。」
「說了說了,可她們不管咱,硬說草藥難看,要改種牡丹,就是院里那兩棵相思樹,方嬤嬤也說明日兒要找人砍掉,改種羅漢松。小姐,您得快些,再慢兩步,草藥就沒得救了。」她急出滿身汗水。
無奈,穎兒起身,隨菊花出門,走至花圃,三名小廝站在藥圃邊,手足無措,不敢動手去救藥草,一名穿著粉色宮服的女子站在藥圃中間,兩只腳拚命踩,恨不得把滿園藥草踩得稀巴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