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她公寓門外徘徊,緊張得手心冒汗。不是會錯意吧?她說下一遭,兩人要有緣有分,她也期待兩人,對不對?
按下電鈐,沒人應,再按,耳朵貼在門扇上,門內依舊悄然無聲。她不在家?
看看手表,九點多了,她去哪里?
背靠門,他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。
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,但每天都值得記取。她那麼快就擄獲他的心,快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,是不是因為這樣,在知道兩人從頭到尾只是一場協定時,他才會那麼生氣?
可,他怎麼就沒想到,或許她假戲真做了呢?或許她也深受他吸引呢?
那次,她說睡不著,他指著星星,對她說了一夜星座故事,她說︰「請別對我太好,我不想愛上你。」
那個時候,她就有了感動,對不?
她說︰「我要努力做蛋糕,分給很多人吃。」
他問︰「為什麼?」
她說︰「那麼,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,也會有人做蛋糕給你吃。」
意思是她要對很多陌生人好,才會有很多陌生人對他付出關懷?
那時,她喜歡上他了,對不?
他給了她一個幸福手勢,告訴她,當她覺得不幸的時候,做這個手勢,他就會飛奔而至,帶給她幸福,但她說︰「如果我不幸,你才能得到幸福的話,這個手勢,我永遠不做。」
說得夠明白了,她從兩人的幸福間,挑選了他的。
那個時候,她已經深深愛上他了,對不?
沒錯,認真分析,是他太遲鈍,看不出她有多少無奈與不平;他忙著生氣,沒想過生活是怎麼壓迫她的心。他忘記,她是個多麼有責任感的姊姊和女兒,小小的臂膀怎麼負擔得起一個大大的家庭?
她會簽下契約理所當然,設計一個陌生男人,換得一家溫飽,這種事她絕對做得出來。
是愛情亂了她的套,讓她愧疚悲傷,是倔傲隱藏了她的真面目,她不要他的同情悲憐,她用尖酸言語推開他,目的只有一個——他該過母親替他選擇的生活。
念頭轉開,競天豁然開朗,有個女人一心一意要他幸福,他怎還能質疑她不愛他?
樓梯間,傳來雜沓的腳步聲,幾個女人緩步上樓,一邊走,一邊聊天。
「小也,不讓賀競天知道,真的好嗎?」小慧問。
「他結婚了,告訴他,只會讓他心存負擔,于事無補。」小也答。
「這對孩子不公平,孩子需要父親,你不能剝奪他的權利。」點點說。
「寶貝有我,也有你們啊!你們不是答應要一起幫我疼他?何況,我對賀競天已經夠壞了,再給他搞這一場,說不定他氣到瘋狂,再控不住自己,雇一艘太空船,把我送到冥王星。」小也還在說笑。生活夠苦,她得替自己找點甜頭嘗。
「他再生氣,孩子都是他的啊!你該和賀競天談一談,若他真的不要孩子,我們再來決定孩子的未來,是不是比較好?」默默試著說服他。
「我給他制造太多困擾,不想再把他的婚姻生活攪得一團糟。相信我,我有足夠的能力,提供小孩子最好的生活環境。」
她還有一億元呢!財力雄厚的母親,自然供得起最好的教養。
她們的討論全落入競天耳里。
膽大包天的申也寧,居然想瞞著他生下他的骨肉?連這麼驚世駭俗的事,她都敢做,她還有什麼事不敢?
成功了!小也總是能成功將他變成恐龍。
長長的黑影落在四個女人頭上,她們同時抬眼,好、好凶惡的男人……
是強盜嗎?點點拿起手機就要撥出119,要不是小也先一步喊出「競天」,她們就得一起到警察局,為謊報案件做筆錄。
他不是結婚了嗎?新婚燕爾的,怎突然出現在「詐欺犯」家門前?
「對不起,是我們心急,小也的寶寶還不到三個月,我們就忙著把嬰兒用品買齊。」小慧說。
這話太突兀,小慧只想確定賀競天有沒有听見她們的討論,若他反問︰「什麼寶寶?」那麼她就可以順勢把小也不想曝光的秘密說出來,因為,她並不認同小也的作法。
他沒反問,只是睜著灼熱雙眼,死盯小也。
很好,他听見了。
小慧對默默和點點使眼色,她們把手上的大包小包全堆在地上。
「賀先生,我們先回去,東西擺在這里,麻煩你提進去。」默默說。
「小也不能提重物哦!」點點補上一句。
競天吸氣,轉頭,對她們微笑說︰「謝謝你們,我會記住你們的好意。」
「不客氣,你們好好談談。」說著,三人下樓。
他的微笑表情在三人離去後,倏地轉換,變成猙獰的冷血殺手。
「嗯,那個……那個賀先生……」點點去而復返,拉拉競天的袖子。「醫生說,小也的身體很虛,如果情緒波動太大,還是‘不小心’受到撞擊,很可能會流產。」
簡單說來就是——有話要好好說,不能大聲罵她、不能打她,小也現在是瓖金包銀,亂踫不得啦!
未等競天作出反應,點點丟下話,吐吐舌頭,轉身,沖下樓。
這男人……很恐怖ㄋ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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點點的話像冰水往他頭上澆過,零下十度的冰水,把他的理智澆出頭。
壓抑怒氣,強迫自己消化剛接收的消息,他伸出大手。
「做什麼?」
小也還在犯迷糊當中,他不應出現這里,就像北極熊不該出現在亞馬遜。大方美麗的新娘呢?隆重盛大的婚禮呢?她真的是個好妻子,好到丈夫剛結婚就飛到台灣找女人,都沒關系?
「鑰匙。」他答。
「什麼?」她還問。
「鑰匙。」他咬牙,再講一次。她沒發現他正在力求鎮定、調息呼吸,以便和她「好好談」,不至于動手動腳?
「哦。」她從包包里拿出鑰匙。
她低頭,細白的脖子露了出來,那麼瘦的身軀、那麼瘦的手腳,她全身上下瘦到不行,這樣的身材也敢跟人家生孩子?就不怕難產?他的火氣不自覺地升了上來。
難產二字方掠過,他想起點點說的流產。
懊死,會流產的女人不躺在床上,還出門逛街!
門打開,他彎腰提那些大包小包的嬰兒用品,小也想幫忙,他反射地吼叫︰「申也寧……」
猛地,他又想起「流產」,吞下惡劣口氣,漲紅了臉,換上溫和口吻︰「你站著不許動,一、步、都、不、準、動。」
他一定會內傷,絕對會內傷,不必懷疑。
分幾次,競天迅速把東西往屋里提,最後出門時,二話不說,打橫將她抱起來。
「放我下來。」她驚呼。
「別亂動!」他努力把音量控制在二十分貝以下。
走幾步,踢開幾扇門,在找到主臥室之後,競天把她抱進房內,在床上擺平、拉棉被蓋好。
當一切「布置」妥當,他坐在她對面,看兩眼,他看見她的緊張不安。
不行,不是在談判,也不能用審問犯人的態度。她現在全身裹了金粉,不能過度刺激。
走出房外,他找到廚房冰箱,倒來冰水,灌兩杯,也替她倒一杯。
轉身,想想不對,孕婦和腸病毒病患一樣,要小心翼翼,冰水也應該隸屬于「刺激」範圍,于是,他倒掉冰水,換上一杯溫開水。
回房間,他把水遞給小也,她不渴,但不敢不喝,乖乖地,她喝下溫和不「刺激」的開水。
她心跳得厲害,盡避他極力避免刺激,問題是,他的出現就是最大的刺激啊!小也憂心忡忡。
「我有事……」吞口水,音調再往下降半度。「我有事問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