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戒?是他送的那個嗎?他直覺想轉身回病房,看仔細。
「昨天我要到你家接她下班,她居然冷冷問我是不是很閑,這是我第一次被拒絕。我邀她吃飯,她說她腸胃不佳,不適合吃大餐;我說巴黎的夜晚很美麗,問她想不想到塞納河畔走一走,她說她不是觀光客。她拒絕我,拒絕得很徹底。」
「既然如此,你不該勉強。」
「不對,那枚戒指證實,我的條件比對方優越,我這種男人,才有本事帶給她幸福。」
「追到手又如何,你家里對她不會有意見?」競天問。
就他所知,母親和阿姨開始在為他物色合適的女人。
「安心啦!我媽比你媽民主。」
競天望他,看來,這回宥齊不只是玩玩。「不討論了,我們先回去休息。」
他們一起走出醫院,一起駕車離去,但,兩個小時後,競天重返醫院。
看見小也指間的銀戒,他當機立斷,把小也帶走,送到自己安排的住處。小也沒有余力反抗,因她被打了鎮定劑,一路安睡到天明。
然後,他從秘書那里拿走小也的履歷表與資料,到她住處搬走所有東西,他必須確定,宥齊再也找不到她。
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做這些事,他只是直覺要做,直覺要把小也歸到自己的羽翼下。
于是,小也發現自己被綁架了,在第二天清醒。
第六章
天將明,競天凝視著熟睡的小也,心情找不到定位。
她不是說,她愛錢、非常非常愛錢?她不是說,絕對不會愛上他?她說兩人的感覺不過是友情,她說放棄他一點都不可惜?
為什麼,她說了這麼多,卻留下所有與他有關的東西?
在沙灘那天,他為她撿了滿玻璃瓶的貝殼,她收著。生日那天,他用啤酒拉環,替她串起丑到不行的項煉,她收著。「你說」的歌詞、出游的照片、通往幸福的車票……她收藏他們之間的一切,明明不是愛,她為著什麼?
昨夜,競天替她整理行李,整理好後,他發覺,自己糊涂了。
他想挖她起床,問問過去四年,她過著什麼樣的日子?問問她到法國,小秩的生活怎麼辦?她父親被放出來了嗎?還在賭博嗎?仍然三不五時欠下債務要她清償?還有那個愛她愛到近乎瘋狂的Andy,為什麼拋下她,讓她到外地幫佣?
坐到床邊,拉起小也的手,她把戒指保養得很好,銀戒很容易氧化,但它仍然銀白無瑕。
為什麼還戴著?怎不換上昂貴鑽石?他該怎麼解釋她的心情?如何合理化她的行為?
競天很累,躺到她床邊,雙手支到後腦,凝睇她熟睡容顏。
他記得,夏季未到,他們的鐵皮屋就讓斜曬太陽照得炙熱難當。每次回去,門打開,一股熱氣迎面撲來,熱得人受不了。
他們輪流沖進屋洗澡,小秩苦中作樂說,我們的太陽能房屋很好,洗澡不必燒熱水,水龍頭流出來的是自然溫泉。
天剛亮時,是鐵皮屋最舒服的時刻,小也早早起床,做了早餐,喚醒他們。早餐很簡陋,大部分時候只有一杯燕麥粥,可是三個人吃得津津有味,小也夸口,他們吃的是營養豐富的自然早餐。
醬菜桌是他睡過最不舒服的床,可是在她和小秩身邊,他一夜好眠。他懷念那些聊天聊到入眠的夜,懷念醬菜桌上淡淡的咸味,也懷念那床三個人搶來搶去的涼被。
那麼困苦的生活,卻是他最幸福的一段。要怎麼說呢?是他性情古怪吧!
慢慢地,他半眯眼,不自覺地,雙手纏上她的腰。
她的身子翻過來,他空洞的胸口填平了,多年來的空虛被她的發香驅逐。他不再覺得巴黎冷清、不再害怕高級住宅里的孤寂……
小也沒動,在她發現自己被競天擁進懷間時。
傾听他沉穩的呼吸,看他蹙起的濃眉松懈,她,從沒忘記過他的容顏。
他是好人,從初識時她就發現……不,在未相識時,她便知道他很好。
她把小秩托給他的那天,他全身上下只有幾十塊錢,卻全拿出來給小秩買糖果,然後自己餓了兩頓。
他真的很善良,她說月底會還他錢,到最後硬是賴帳,他若是經營地下錢莊,很抱歉,多年過去,她大概欠下他半座台灣。
這麼好的一個人啊!若是不貪心三千萬、不設計他;若是時光倒轉,他們再重來一遭,她願意選擇貧窮,願意和他終生相守。
可惜,光陰從不倒流,不能重來了。她拿走三千萬,改變了全家人的命運,也改變他的選擇。
只是,命運是不是亂了調?怎又將他們牽扯?兩個失去未來的男女再聚首,會是怎生情景?
閉上眼楮,她的頭又痛了,頭痛的女生不適合多想。
放松身體,縮往他寬廣溫暖的胸膛,汲取他誘人的味道,她要再睡一會兒。
他們睡到日上三竿,競天的手機傳來鈴聲,兩人同時被驚醒,她眼里透著不解,而他急忙接電話。
「喂,若築?你在哪里?我……我正在忙。」難得地,他紅了紅臉。「我派車去接你,你先到家里休息一下,晚上我們再一起吃飯。」
手機講完,他發現自己的手臂枕在小也頸下,而她沒挪開,睜著迷蒙雙眼望住他。
若築是他那位追來巴黎,要抓他回去結婚的未婚妻?是吧!昨天,宥齊說她要來。
他怎能騙未婚妻正在忙?男人呵,都是同一款模樣。
她勉力抬起頭,離開他的臂膀,然後把自己挪到床的另一邊,下床。
他還在撥電話,小也背過他,走入浴室。
「老林,你到機場接吳小姐,先送她去用餐,再接她回家里。」競天下過扼要指令,切掉手機。
「陳秘書,再聘一個新佣婦去打掃家里,今天,所有的行程會議都往後移……」
好不容易,事情交代完畢,他想去找小也,電話鈴聲又響起,是宥齊來電。
「宥齊,有事嗎?」
「也寧出院了,醫院說昨晚有個男人替她辦出院手續,競天哥,是你嗎?」他口氣急促,有點興師問罪意味。
「不是我,也許是她的朋友或親戚。」競天睜眼說瞎話,他不讓小也和宥齊有機會發展,宥齊的勢在必得讓他憂心。
「好吧!我再到她房東那里問問,也寧的手機沒開,在醫院里填的資料是你那里……」
她的手機被他扔掉了。
「住院手續是我辦的,我並不知道她的住址電話,只好填我的,如果她恢復健康又回去打掃的話,我會通知你。」商場多年訓練,他說謊面不改色。
「你那邊有她應征的履歷表嗎?」
「應征管家怎麼需要履歷表?我又不要求學歷經驗。」他說得煞有其事,卻是心虛得可以。
「競天哥……」
「夠了,宥齊,我約了幾家公司的代表見面,若築人在戴高樂機場,我讓司機去接她,你可以和若築聯絡一下,陪她四處走走嗎?」他先發制人。
「我盡量。」他想到小也的公寓,說不定,她在家。
「好,就這樣。」他掛掉電話時,小也從浴室里出來。
她定定看他,思索著該怎麼說話比較恰當。「你把我的東西都搬過來了?」
「對。」
「為什麼?」再見面,他該視她為敵才是。
他要是知道為什麼就好了。
「我必須阻止你和宥齊繼續下去。」他找到相當好的借口。
阻止?說得真好,他當然要阻止表弟和拜金女在一起,這個拜金女沒血沒感情,她眼底除了錢還是錢,知道了宥齊的身分,她怎能停下挖寶?
「我以為我們是朋友,要是我和江宥齊真的有發展的話,說不定我們會變成親戚。」她漾起微笑,說反話,因他的輕鄙傷人太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