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開,希壬回來?
睜開眼,悄悄地,笑容爬到頰邊。
他開門、他走到她房前,她的心撲通撲通跳不停,他會進門嗎?他消氣了嗎?他是不是作好決定?
他將告訴她,不管外面有多少女人,她都是他唯一的太太?還是說——好吧,既然你不介意離婚,那找個時間,把你的東西搬出去?
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胸口沖撞,她的想象力尚未找到答案,他的腳步聲已經離去。
砰!他走了,門關上那刻,她的心被重重關起。
是悶、是苦,是說不出口的沉重,點點跳下床,打開門,確定空蕩蕩的客廳里無人,背靠著牆壁緩緩滑下,她縮起兩條腿,把頭埋在其間,任淚水在地毯上畫畫。
點點想著他們的初識,想他說她是阿爾卑斯山,想他對她有多好又有多壞,她一下子笑、一下子哭,那是她不熟悉的心慌。
她就要失去他了,對吧。
指針緩緩滑過鐘面,一圈兩圈,她想他、再想他,直到天色明亮了,晨曦入照。
新的一天,要做什麼?把家里從頭到尾擦洗一遍,然後做晚餐、丟晚餐、做消夜、寫紙條,再然後……想他想到淚流滿面……
是清脆響亮的電話鈴聲阻止她的想象,她慢慢走近、接起,未出聲,對方先發言。
「點點嗎?可不可以告訴我,早上起床,希壬哥習慣喝什麼口味的咖啡?」艾琳說。
早上起床,希壬哥習慣喝什麼口味的咖啡……她慢慢消化這兩句話代表的意思。
意思是希壬在她家里過夜,他在她身邊起床,他要喝她煮的咖啡,他們的親密不需要隱瞞別人。
心垮下,她的知覺跟著垮台,「在艾琳家過夜」這事,從想象轉為事實。
「喂喂,點點,你還在嗎?你有沒有听見我的問題?希壬哥……」
「卡布奇諾,少糖多女乃,是他最喜歡的口味。」她一個字、一個字說,仔細、認真。
「謝謝你哦,真麻煩,他改了口味也不說,以前他愛的三明治果汁現在都不踫,不聊了,弄完早餐,我們還得趕上班。拜!」艾琳掛掉電話。
點點右手跟著松開,話筒滑落地毯,淚水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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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天,點點無法合眼、無法進食,愛吃的她對食物失去興趣,她成天喝檸檬水,一杯杯,喝得胃抽痛陣陣。
他沒回家,半次都沒有;從早上等到黃昏,從黑夜等到黎明,她每天為他做飯,然後倒掉、再做飯、再倒掉,她以浪費食糧來計算他未歸日期。
本咕咕咕,咕咕鐘里的小鳥飛出來報時,四點了,她該準備晚餐,她期待希壬心血來潮,出現在餐桌上。
她慢慢起身,心悸得厲害,該吃點東西了,否則手腳無力,怎能煮出滿桌好菜?
深吸氣,預計為自己沖杯大燕麥,大燕麥很好用,隨便吞兩口,便有飽足感。那是希壬買回來替她降膽固醇的,他說未雨綢繆,要是她一路胖到八十歲,膽固醇絕對是她將要面對的重大問題。
那時,他連她八十歲的膽固醇指數都擔心,嘮叨男人,嘮叨得她的心好甜蜜。
想起希壬,她笑了笑。
沉默幾日的電鈴聲響起,不是希壬,她想。
是小慧或鈞璨哥吧,他們去旅游,听說帶回不少名產。
提起精神,開門,絕望在看見來人時急速涌現,心狠狠亂敲,敲得她呼吸不順暢。
但,希壬哥不在乎公布他和艾琳關系,不在乎屬于妻子的空間讓別的女人佔領,態度夠明顯了,她還期待什麼?
艾琳笑盈盈說︰「怎麼啦,這個表情?看到我,不開心哦?」
搖頭,她沒應話。
「希壬哥要到美國出差一個月,我特地來幫他整理行李,告訴我,行李箱在哪?」艾琳沒受邀請,直接進入主臥房。
到美國出差,對,希壬說過,他要帶她回美國,要讓她拿著結婚照四處跟老朋友炫耀。
「謝謝你幫忙,我自己慢慢整理就行了。」她想將艾琳推出去,這里是她和希壬的私密空間,再怎麼說,他們仍未離婚。
「怎能慢慢整理?我們要趕飛機。」閃過點點,艾琳拉開衣櫥,迅速從里面挑幾套襯衫西裝。
她說「我們要趕飛機」,意思是……希壬哥要和她一起去?
明明沒了期待,怎麼心還是會痛?用力咬唇,不準心痛、不準難受,這是合理的,合理的……發展?
「點點,快一些,我們真的要來不及了,告訴我,行李箱放在哪里?」艾琳一面折衣服、一面問,忙得無法多看她一眼。
「我能去嗎?」
出口,點點知道話問笨了,她去做什麼?當電燈泡?不必,美國從沒有過照明困擾。
「你去做什麼?談公事嗎?這回希壬哥可是身負重大任務的。」艾琳揮揮手,揮去她的妄想。
「那你呢,你也身負任務?」
又問笨話,人笨,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笨,艾琳當然要去,別忘記,再怎麼樣,他們一天必須見上八小時。
「我是鈞璨哥的秘書,而且,這回我們要一起去看兒子,八個月沒見到兒子,想死我們了。好啦好啦,別再拖延我們的時間,快給我行李箱。」
說的好,她的存在是拖延他們的時間,僵掉的點點,僵硬地把行李箱翻出來給她。
那一棒子、一棒子敲的是什麼東西?看清楚了,是她逃不掉的心,捶啊、撞啊、捏啊,把她的心搗得稀巴爛,爛得看不出原形。
是懲罰吧,懲罰她揭穿他的隱私,所以,他不讓她跟了,他收回她所有好處,連微笑寵愛一並拿走,讓她留在這里,獨自品嘗苦楚?
艾琳雙唇開開合合,她一面整理,一面說話,她描述他們相識相愛的經過,她說,相愛八年,她知道,希壬是無法圈綁的男人,她絕不用婚姻把他圈在里面。
丙然,艾琳懂他至深,難怪,他身邊女人來來去去,她能佔有漫長的八年。
糟,牙關發抖、手指也抖得厲害,連頰邊笑容也抖得不像樣,再多使一點力,那笑啊,就要滾下面具。
「OK,就帶這些,不夠的到美國再買就行了。點點,謝謝你的幫忙,希壬哥還在樓下等我,我先走了。」拉起拉桿,艾琳俐落地離開。
希壬哥就在樓下!?
他寧願讓艾琳上樓整理行李,也不願意上來,見她一面?
點點又被砸個正著,頭暈目眩,想吐。
是了,這叫攤牌,他不對她說明白,卻用行動告訴她——「你可以走了,這個婚姻從來不是我想要」。
接下來,就等她出招,說不定他正期待她主動提出離婚,那麼,長輩那邊,他毋須費精神爭論。
是這樣嗎?
不知道,她腦間一片混沌,無法思考,也許她該下樓,找希壬問明白。
有道理,這是最快、最明確的方法,舍去猜疑想象,該來的,她躲不掉。
好,下樓問明白!
猛起身,她要親自去問,可是,才旋身,一口氣居然提不上來,眼前轉而黑暗,世界在她眼前關上燈,下一秒,她癱倒在地上,失去知覺。
艾琳坐上車,對著希壬聳聳肩,苦笑說︰「又失敗了,我根本激不起她的妒嫉心,她不但幫我整理行李,還津津有味地探問我們認識、相熟的經過。」
這樣也沒用?他答應帶她到美國的,眼睜睜被搶了位置,她仍無所謂?他是不是真要投幾顆原子彈,才能讓她出現反應?
「她還好嗎?」分明氣到想殺人,但想到很久不能見面,他還是狠不下心。
「擔心的話,為什麼不上樓看看她?」艾琳以退為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