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行,貪婪是罪惡。你選芃芃,我馬上搬出去;你選我,我不準她在你身上有任何想像。」她鴨霸得不像方曲央。
他安靜,認真思考。
他想自己的幸福、央央的快樂,也想芃芃的病情。
他想起初見芃芃的驚艷,想起和央央漫無目的的談天;他細數和央央相處的每個深夜,他喜歡她柔軟的身體、喜歡她敏銳多情的縴細,喜歡無時不刻和她在一起……
但是醫生說,愛滋病只能控制,無法根治,說芃芃將慢慢走向死亡,還說,能讓她開心的事情,盡量去做吧!
嘆氣,他說︰「醫生說,芃芃的時間不多了。」
「這是你的選擇?」曲央問。
不,這是責任感逼他做選擇,不是他想要的。固執地,他把她抱入懷里,他的選擇是要她永遠留在他胸口。
「沒關系,我不脆弱,我可以承受事實。」她居然鼓勵起他,她是怪物,很怪很怪的大怪物。
「我不能離開芃芃,但我不想和你分手。」
不能和不想,「不能」是必然,「不想」只是期盼,她分得清孰輕孰重。
「所以,你選擇芃芃?」
曲央問,他沒答。
曲央笑得淒慘。
笨男人,若他選擇方曲央,她怎會計較幾年時間?又怎會硬下心腸不準他照顧芃芃?重點是選擇啊!他的選擇分出芃芃——是重要、央央是次要,分出第一名是芃芃、第二名叫央央,更分出在他心中芃芃比重大于央央。
明白了、清楚了,她無話可說。
她想推開他的擁抱,他不允許。
「你已經做出選擇,我明天就搬出去。」
不要。他在心中回應。
「給芃芃一個婚禮吧!她期待當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。」
不要。他一樣在心底回話。
「你要學會專心,從現在起,你的眼楮只能看見芃芃,你的心里只能想她,不能容下第二個女性。」
不要。他又反對。
「答應我,別找我。」
「我知道你在哪里。」意思是他不必找,他隨時可以見她。
「不準來看我。」
她要給他一百個規定,否則他出現,所有決心統統完蛋。
「如果忍不住?」不看她,他的眼楮受不了、他的心髒也承受不住,他承認自己的身體很破病。
「你來看我,我就搬得遠遠的,躲到你見不到的地方。」他可以忍不住選芃芃,就得忍得住不見她。
「你再不要見我?」
他抱她,愈抱愈緊。聞著她的發香、聞著她頸間馨香,他要連同她的味道一並留下。
「對,直到我徹底把你遺忘。」
她要遺忘,自己曾經笨到迷信暗戀會成局,遺忘這個男人不管有沒有選她,都教她陶醉不已。
「你忘不了我。」
「我會,忘記你,我才能過的好。」她睜眼說瞎話。
「沒有我,你不會好了。」
他可惡的自信呵!但他也只剩下可惡的自信能欺騙自己,這不是最後結局。
「不管會不會好,我都要忘記你。」她堅持。
「不行,我很固執,你不能忘記我。」
他們一句句辯,辯的全是沒有解答的話題。
要分手了,他們不吵架、不激昂,他們壓抑傷心,假裝愜意。
分明痛得要命,她還是對他微笑,好像他們不是在談判,好像他們只是嬉戲。
他的懷抱一樣溫暖,他的雙臂一樣有力,他一樣沒打算放手她,但……分離在即……
***bbs.***bbs.***bbs.***
紀驤以為自己可以忍的,卻沒想到失去曲央這麼痛。
那痛一陣陣,頻頻抽打心口,他不曉得,心髒是不是裂成兩半了,怎會痛得無法忍受?
沒有曲央的廚房冷冷清清,他在里面轉圈圈,轉不出往昔的甜蜜,他開冰箱、關冰箱,開開關關上百次,找不到她特地為他熬的果醬。
沒有曲央的床鋪寂寞得教人心驚,他在上面翻滾,翻不出他要的溫度,伸手,他只能擁抱冰涼空氣,而他的枕頭漸漸失去她的發香。
心被抽掉重要元素,教他走到哪里都覺空洞,他遺失了重要女人,遺失曾經的幸福感。
他坐立難安,一分鐘比一世紀更久,他不安、他無措,他可惡的自信在央央搬離之後蕩然無存。
他很痛,想喊救命,可他依然認真負責。
他帶芃芃拍婚紗照,但沒有婚禮和戒指,他找專業護士和管家照顧芃芃,並在每個不上班的日子里陪伴她,不教她擔心。
他不會說笑話、不會安慰人,他發覺,央央不在,他的溝通能力銳減。
芃芃的病情獲得控制,發燒的次數也慢慢遞減。
電視新聞傳來呂捷去世的消息那天,她在他懷中哭訴,說老天對她不公平,好好的愛情居然是一場磨難,早知道,她不要呂捷,不要愛情,只要安安穩穩地待在他身邊。她取笑自己,繞了世界一大圈還是繞回原點。
她一次又一次告訴紀驤,她愛他,要用最後的生命補償他,紀驤無法拒絕她的補償,因他清楚自己是她能抓到的最後一根浮木。
他不知原點對芃芃是不是最好選擇,但原點帶走了他所有快樂。然後,他開始思索子翔的話,分析自己。
「你愛芃芃的話,不可能任她和呂捷離開,更不會因為我的退出大發脾氯,你該高興不是?少了競爭對手,你和芃芃會更順利。」
是嗎?從來他對芃芃的維護,不是出自愛情?
「紀壤,你醒醒吧!你不愛芃芃,我也不愛,我們的誓言是為了彌補自己不足的童年。她是天使,我們是惡魔,她是我們在世間唯一看見的純淨,我們盡心守護她的幸運,競到底,我們真正想守護的是所剩不多的天真與良知。但我們都不年輕了,年少的夢可以停止了。」
所以,他的夢想與愛情無關?
一天他想一遍,想過無數回合後,紀驤總算認清夢想是良知產物,他追求的是無法擁有的干淨純美,就像月亮追逐太陽、風追逐雲,追的都是自身的不足。
懂了,有央央作比較,他理解愛情和喜歡不一樣。
他仍舊喜歡芃芃,像以前一樣希望她幸福健康,他仍舊想保護她、照顧她,不教她受半分傷害,但那不是愛。
可不管是不是愛,他做出選擇了,他選擇照顧芃芃,不打擾央央。
他抑制想她的心,逼自己對曲央公平。他不確定自己必須照顧芃芃多久,他沒權利要求曲央和自己一起陷入昧不明的關系里。
這樣的他,只好任由痛苦作主神經,任思念摧殘知覺,無能為力。
他壓抑自己,一天又一天,直到他發覺,再不見央央,他的心靈即將枯竭。
于是,他偷偷躲在看得見曲央的地方,看她寫病歷、巡房、照顧病人,看她累得雙眼迷蒙,猛按太陽穴。
好幾次他想挺身而出,告訴她,你需要休息,而他……願意當她的直立床。
但是,他看見石邦隸對曲央說話,雖然她的笑容勉強,但那也是笑,而那個笑靨本來專屬他。
可能太久沒接任務,自我隱藏的能力退步,曲央突然轉身時,四目相接,她看見他的眉,他望見她的眼。
她抿唇,考慮要不要向他走近。
三秒鐘,她深呼吸,放下病歷表,走到他面前。
他的胡髭沒刮,他的頭發長得有點亂,而且又瘦了。他在做什麼?照顧病人需要這麼辛苦?
「央央,我想你。」他的自制力變差了,忽地,他想二度自私,問她能不能重新選擇。
「想我什麼?」
「想你的菜。」在曲央面前,他變笨,話說不齊全,他該說,我想做菜的你、說話的你、微笑的你……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