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生評估,媽媽的食道即使做了重建,也不敢保證她能正常說話。產婦清醒後,護士好心替她抱來小孩,她不看,滿眼怨恨,那不關嬰兒的事啊,他又沒做錯。」
又一個沒做錯,沒錯的人踫上錯的事,他替小嬰兒憂心。
「直到今天,產婦住院第五天,她的丈夫才來醫院,她寫紙條騙丈夫說孩子死了,她丈夫頭也不回離開,他到醫院只是為了看小孩。」
曲央以為婚姻里沒有愛情,至少有責任,沒想到,他根本不願負擔責任,踫到這樣的男人,她怎能用生命賭丈夫回頭?
「然後呢?」
「下午,她爬到醫院頂樓,從上面往下跳。那時我剛好要回家,砰,好大聲響,我回頭,看見她躺在血泊中間。」
說到這里,曲央渾身發抖,親眼目睹女人的不平,看鮮血染紅柏油路面,死者的眼楮不肯緊閉,她怒目向天,想對誰抗議?
「別怕。」
「我知道她很恨。」當時,曲央盯住她的眼,被下詛咒似地,動彈不得。
「她不該恨,那種男人不值得她付出一切。」
「不管再好的男人,都不值得拿命換,對不?世界上,不是只有愛情對不?親情友情重要、責任義務重要,連事業都可以佔據生命一部分,她不該只看見愛情,她該看看她的兒子在保溫箱里,如何努力讓自己活下去︰她應到癌癥病房里,看看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患者,是如何向老天爭取生存權。」
「你是對的。她不應該死,她有千百個理由讓自己活得精彩,卻愚笨得選擇結束自己︰前面猝死的那位產婦,她想找千百個理由讓自己活下去,卻沒有機會,這世界……公平太稀少。」
「主任醫師說,行醫越久,他越覺得自己沒有救人本領。他說,只是上帝藉由他的手,選擇讓誰留下、讓誰走。」
「我以為醫學是門最科學的學問。」
「之前,我是這樣確定的,現在,我不認為了。」
「別悲觀、也別否決自己,就算真是上天透過你的手選擇誰走誰留,你也要有一雙有能力的手才行,總不能上帝要留下的人,你一口氣統統把他們送走,」他抓起她的手審視,很細、很白,明明是嬌女敕縴弱,偏偏能干到不行。
曲央笑了,紀氏幽默讓她窩心。
「謝謝你,有你傾听,感覺好多了。」
「不客氣。」是回報,她不也耐心听他這個不擅長表達的男人吐盡心聲。
「輪到你。」曲央說。
「輪到我什麼?」
「我說了兩個故事,輪到你說兩件事。」
每次她都用這招拐他說話。
「好,第一件,子翔的效率嚇人,才幾天就找到一整票經營和設計人材。「時尚」再兩個星期要開張了,你相不相信蕭經理說的?以時尚的規模,他保證在三個月內拿下五百萬的營業額。可能嗎?台灣女人消費力這麼高?不過,那不重要,重點是芃芃有事可做、心情好多了,你不覺得最近……」
突地,他發覺曲央沒動靜,低頭,才發覺她睡著了。
莞爾,都困得想睡了,還要勉強自己听完他的兩件事?這個女人,要怎麼說她?
他沒抱她回房間,只是挪個姿勢,將她整個人抱入懷內。
心事未說完,紀驤想找人分享,曲央無疑是最好的听眾,尤其後面這件,曲央清醒時不能說,睡著了才適合當听眾。
「我們打算告訴義父,不再接新任務,這工作雖然收入優渥,但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,這對婚姻家庭來說,多少有陰影。一切順利的話,我和子翔要正式向芃芃表明心意,不管她選擇兩人當中的哪一個,我們都會祝福對方。
他對她說的話,字字句句真心。
第五章
時尚開幕前兩天,子翔和紀驤、曲央在客廳里積極討論。
曲央一手包辦和開幕拜拜有關的事宜,子翔放段當公關,紀驤屈就蹲進收銀台,幫忙收銀員開發票、包裝。
芃芃呢?她被分派的工作是——穿得美美、四處走動And微笑。
「蕭經理對江采衣的設計很有信心,他夸口在兩年內,開設十間以上的分店。」子翔得意說。
江采衣是國內年輕一輩的設計師,她的作品常在各種比賽中月兌穎而出,她有才華,卻總被老一代壓榨,是蕭經理慧眼獨具,發掘她。
「你花大錢挖角,設計師、經理、企劃……每個都是業界叫得出名字的,這種黃金組合再做不出成績,未免太奇怪。」曲央說。
分明不關她的事,她應該一回家就直接躺上床,但每次紀驤的熱烈邀請,都把她的瞌睡蟲踢進北極。
然後再一個不小心,她把相關資料看仔細後,提出幾個精闢想法,讓蕭經理豎起大拇指,直問她肯不肯加入經營團隊,第一次,她發現自己有經商才能。
「芃芃對于時尚的開幕很期待。」紀驤說。
「恭喜,希望這份工作能讓芃芃長大。」
曲央想衷心恭喜紀驤,然更真實的是胸口的隱隱作痛,她無從解釋心緒,不過,痛慣了,疼痛變得容易承受。
「央央,你真不考慮加入?數鈔票一定比切尸體來得有趣。」子翔說。
什麼爛比喻?曲央橫他一眼。「可惜,我比較喜歡分解尸身。」
「你喜歡聞福馬林,不愛時尚店里的高級香水?」子翔又挑釁。
「沒錯,我個人有特殊嗜好。」曲央皮笑肉不笑,她不明白,為什麼很多女人對他死心塌地?為了他姣好外貌?在她看來,紀驤誠懇正直多了。
「別勉強央央,她花那麼多年工夫念書,不該功虧一簣。」紀驤支持她。
「還是紀驤有人性,要……」
曲央話被開門聲截斷,興奮難抑的芃芃沖進來,二話不說,摟住曲央的脖子又叫又跳。
「高興什麼?」芃芃的好心情同時帶動兩個男人的笑臉。
「你看到新店面?」紀驤猜。
「不對,我要結婚了,呂捷要娶我,他終于肯娶我。結婚結婚結婚……啊……我要結婚……」芃芃手舞足蹈。
熱烈氣氛一下子降到冰點,子翔變臉,紀驤沉默,曲央憂心地望過紀驤。
很難過是嗎?這種失落感她懂,她和他一樣追逐無望愛情,一樣注定傷懷。
「芃芃,你和呂捷不是很久沒聯絡?他說來就來、說走就走,你把終生托付給這種人,未免太危險。」曲央說。
她舍不得紀驤傷痛,決心跳出來為他護衛愛情,這種作法很蠢,她懂,真的懂,可是怎麼辦?在愛情面前,她當不了聰明女人。
「你不要誤會他,是經紀人阻止我們交往,他換掉呂捷的手機、不接我的電話,但呂捷一回台灣馬上打電話給我,我告訴他,這段時間我有多慘,還告訴他,他馬上要當爸爸了,他好高興,說要馬上來接我,還說要和我結婚,我要結婚,結婚,耶!」
芃芃越快樂,子翔和紀驤就越憤怒,理智和情感在胸口搏斗,可惜他們的痛苦落不進芃芃眼里。
苦……紀驤的無奈,只有曲央看得見。
「慘?芃芃,你有沒有說錯,這段時間子翔、紀驤對你盡心盡力,他們全心全意照顧你,你怎能說慘?」曲央不得不替他們說話。
「對不起,我用錯形容詞,我知道你們對我很好,可我真的很慘啊,一天見不到呂捷,我像死過干百萬遍,幸好他回來、幸好我們又能在一起,你們該替我高興不是?」芃芃拉起子翔、紀驤和曲央,她要大家分享她的幸福。
「你知道子翔和紀驤為了你,大手筆投資一家時尚?」她逼自己冷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