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純戀室溫26度C 第10頁

作者︰惜之

後來,他知道唱這首歌曲的歌手叫作許茹芸,從此在他心目中許茹芸和巴哈站上同一個天平。

我喜歡你。這句話,世泱在心底對她說。

我不願意離開他。這句話,紀亞偷偷地向上帝講。

他們都不知道明天會怎樣,只希望此刻就是永恆。

「放煙火了!」

殷殷的大叫聲,擾醒兩人。

世泱笑笑,擁起她,手指向輝煌煙火。「那是你。」

煙火是她?他在說什麼話?視線對上他的,很疑惑。

「我是夜空。」世泱說。

擬人法?這不是寫作文的好時機。紀亞搖頭,她不信他有好文采。

「你照亮我的生命。」這種話說來很惡心,但他說了,因為听眾是她。

「煙火只能照亮一瞬間,維持不了永遠。」她不是悲觀的女生,但她現實,現實地確定自己的存在只有一瞬。

「哈,我听出來了,你想和我『永遠』。」不顧她的羞赧,不管她會不會尷尬,他快樂得無法用言語形容,只好抱起她轉圈圈。

轉一個圈叫作「我是你的中心點」,轉兩個圈是「愛情圍繞在我們周圍」,轉三個圈是「愛你不止歇」……他轉了又轉、轉了又轉,他不但要當她的中心點,要愛情圍繞兩人周圍,還要愛她不止歇……

轉轉轉,她的心亂了,沒關系,愛情本來就讓人意亂情迷;轉轉轉,他暈了,很正常,愛情本就教人眩暈。

世界在她眼前消失,她只看得見他,因為她的愛情是披衣菌,讓她得砂眼、視線不清。

他忽冷忽熱,卻舒暢得不得了,沒辦法,他的愛情是立克次菌,讓他傷寒卻不傷心。

終于,他停下腳步,兩人跌坐在草地,他們相視大笑。

一陣大笑之後,世泱指指耳朵,不曉得誰放了管家太太的黃梅調。「你知道這在唱什麼?」

「知道,我嬸嬸很喜歡听,從小我就跟著哼哼唱唱,學了不少,這段是梁山伯去訪祝英台,知道她馬上要嫁給馬文才的橋段。」她凝神听了听,然後隨著音樂唱和︰「我與你水面成雙留儷影,我與你堂前做對拜觀音,豈知好事成虛話,棒打鴛鴦兩路分,爹爹許了馬家婚,心已碎,意難伸……」

突地,她閉嘴。

豈知好事成虛話,棒打鴛鴦兩路分……紀亞斂起笑容。

虛話……可不是,眼前的快樂只是虛話,馬上,馬上他們將陰陽兩路分。剎那間,沉重上心。

「怎麼不唱?你唱得不錯,我打算開始迷戀黃梅調。」他學古代輕浮男子挑起她的下巴。

「太悲傷了,這個晚上不適合。」搖搖頭,她搖開眼底的霧氣。

「我就說古典音樂好,走,我們去放白遼士的曲子來狂野一下。」他拉起她,從草地上跳起身。

「不要不要,我不喜歡白遼士。」拉回他,紀亞不讓他去破壞別人的快樂。

「不喜歡白遼士,我有貝多芬和莫札特。」他的手臂往她的膝間一勾,將她整個人抱起。

尖叫一聲,她嚷著︰「我也不喜歡貝多芬……」

「我還有約翰史特勞斯、海頓、布拉姆斯。」今天,他要再耍一次「主人」威風——在她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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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回舊時家園,朦朧感動教她心悸,好久沒踏進這塊四合院中庭,紅紅的磚塊,有她童年足跡。

近鄉情怯?世泱沒催促她,任由她在門前佇足。

「小時候,我和堂兄弟常在這里玩捉迷藏,門後、缸里、神桌下,到處躲。有次,我躲到曾女乃女乃床底下,估準大家不敢進曾女乃女乃房里找人,後來我睡著了,醒來的時候從床底爬出來,發覺家里大人全不見了。」

「他們去哪里?」

「他們到竹林里找我,以為我跑進竹林迷路了。我家後屋有一片廣大竹林,竹林里面陰陰暗暗,傳說有鬼。」

「你相信鬼?」勾上她的肩膀,他笑問。

「有沒有鬼不知道,不過竹筍一定有的,每年春天,家里長輩全體出動,進竹林里采竹筍,然後曬筍干,一篩子一篩子的筍片筍條曬滿廣場和屋頂,風吹過來,空氣里都帶著淡淡的筍香。」紀亞的陳述口氣是平淡,但表情中帶著濃濃的懷念。

「你挖過筍?」

「嗯,爸爸帶我進竹林幾次,他千叮萬囑,千萬不能一個人進竹林,一定要有大人帶領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竹林有蛇,踫到青竹絲就糟了。你曉不曉得,為什麼大家不敢進曾女乃女乃房里尋人?」

「曾女乃女乃很凶?」他猜測。

「不是,曾女乃女乃很老了,她常躺在搖椅里一動不動,面對穿堂不曉得在看些什麼,姑姑嚇唬我們,說曾女乃女乃眼楮雖然不好,但她可以看得見我們看不見的人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「她看得見故世的人,像大嬸婆、叔公還有……我媽媽。家族里的小孩都害怕她,只有我不怕,我常窩在她身邊問︰『曾女乃女乃,你有沒有看到我媽媽?媽媽有沒有說話?』,她總模模我的頭發說︰『你媽媽要你認真讀書,將來到大都市上班,功成名就。』

她還答應過我,將來到天上和親人相聚時,要幫我帶一束花給媽媽,一束我用皺紋紙裁出來的康乃馨,紅的粉的白的,我要把來不及過的母親節,全部送給媽媽。」說完,她眼眶泛紅,所有的孩子都會思念媽媽。

「曾女乃女乃還在嗎?」他要向她說聲謝謝,謝謝她安慰了紀亞的童年。

「曾女乃女乃在我國二那年去世,釘棺前,父親允許我在里面放康乃馨,她的手握住我的花,我相信她會履行約定,然後……」

「然後?」他追問。

「然後隔年,我父親去世。親戚街坊都說我可憐,無父無母,成了真正的小甭女,但我相信,是曾女乃女乃替我把思念帶給母親,母親傳回訊息,希望父親和她在天上相聚,所以父親離開我,而我學會獨立。」

「你很樂觀。」

「不樂觀,難道要作繭困住自己?事情踫上就是踫上了,生氣與否都不能改變現況。」

「你踫過解決不來的事情嗎?」

「有。」就在眼前、身邊、現在進行式……

眼光黯然,她以為生命就這樣了,偏偏踫上他、踫上殷殷,沒有牽絆的自己多了掛心。

「你怎麼處理?」

「接受、相信、認命。」紀亞望他,深深地,離開他……認命變得困難。第一次,她主動,環住他的腰,把耳朵貼在他胸口處,探听他的心律。

「我不懂。」他不懂她的悲傷,但懂得她的親密,她決定和他接近,決定和他建立關系了,開心暢意,他抱住她,享受擁有她的幸福甜蜜。

「接受它將要發生,向困難認命,相信它是必須的生命經歷。」

「希望殷殷有你的勇氣。」

「我的勇氣是被太多的挫折訓練出來的,你卻舍不得殷殷吃苦頭。我得說,我父親的成就不及你,可是教養孩子,他比你行。」

「幫我教育殷殷吧,我承認這方面我很差勁。」二度提出要求,他以為兩人關系已不同。

紀亞搖頭,她幫不上忙。

「為什麼不?」他追問。

「我要去旅行。」疼痛的次數增加了,她明白快樂短暫、分離在即。

「我陪你去。」

「你有你的工作生活。」

「我不介意放長假。」反正他的員工品德高超。

「我介意。」

「介意什麼?」

介意在最殘破不堪的生命期,被他看見。她的自尊心強,痛恨被憐憫,她寧願獨自面對,也不要他在身邊。

「進去了。」轉開話題,她拒絕回答。

走到大伯父家門前,紀亞朝里面喊︰「伯母,伯母在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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