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解決楊依依了?」她笑笑的說。
「對啊,女人真的很麻煩,幸好你和她不一樣,要是你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,我會先死給你看。」庚禹走近書青,拉著她走到沙發上坐下。
「你妥協了?往後每年的聖誕節、情人節,都會出現在我們眼前?」
「你偷听我們的對話?」眯眼,他想演凶狠的惡人,卻演得四不像。
「說話這麼難听,我純粹是關心,關心哥兒們的愛情順不順利。」
「書青……」他審視她的臉,兩道漂亮的濃眉攏起,「誰打你?」
癟嘴,斂起笑意,她不想談。
「是夏爸爸?你們又起沖突?書青,你這樣讓我很擔心。」
「放心,沒事。」她別開臉,將紅色部分避開他的視線範圍。
「你就不能對大人的事情少一點憤慨?」勾住她的下巴,他把她受傷的部位轉回來。
「說得簡單,搞外遇的不是你爸爸。」
「你至少要相信夏媽媽,她是成年人,絕對有能力處理自己的婚姻問題。」
「她要是有能力處理,就不會讓婚姻演變成這樣。」
「奸吧,你插手之後事情解決了嗎?」
書青語頓。
褒禹嘆氣,走到櫃子邊,打開抽屜,拿出藥膏替她敷上,那是她專用的藥膏,他要求自己記住,出國前先替她準備十盒備用。
「可不可以請你答應我,不要再讓自己受傷?」
這種事怎麼承諾?打人的不是她,她如何控制父親的情緒?但望著他憂愁的眉目,她忍不住地點了頭。
他展顏,松了一口氣。
「很好,希望我回國時,你是平安健康、完完整整的,依舊是我記憶中的模樣。」
「若是我又胖起來呢?」她開玩笑的說。
「那麼我們得弄個手勢當暗號,看到這個暗號我就知道是你,你也會認出我。」
「學咸蛋超人嗎?不要,太俗氣。」
「嗯……這樣呢?」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疊,其余三指往上翹,擺在右眼前方。
「又不是跳孔雀舞,比這樣做什麼?」
「學校里很多同學說你是驕傲的孔雀,所以,孔雀等於夏書青,夏書青等於孔雀。」
厚,以前說她是林旺,現在說她是孔雀,難道她怎麼變都月兌離不了動物圈?
「好啊,以後我看見你要比這個手勢。」她把食指頂在鼻頭,「你的頭腦不靈光,長相很豬頭,所以,豬頭等於杜庚禹,杜庚禹等於豬頭,這叫作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。」
褒禹沒生氣,反而開心大笑,摟過她的肩膀,兩人笑倒在沙發里。
「我喜歡這種感覺,雖然明天就要分離,但你仍能開開心心的送我上飛機,不會哭喪臉、抽抽噎噎的,仿佛生死別離,永不再見。」
「你怎知我不想哭?我只是把眼淚往肚子里吞。」別開臉,她笑得好假。
「你才不會哭,你是夏書青,不是別人。」他說得篤定,但當他扳過她的臉,無預警的兩顆淚水滑人他的掌心。
他震驚極了,愣愣的望住她,說不出話。
「那是汗水,和淚腺無關。」書青刻意揚起一抹笑。
汗水?在有空調的涼爽室溫里,會出現汗水?欲蓋彌彰!
伸出大手,他環住她,輕拍她的背,不理會她的掙扎。
「我保證,我一定會回來,我會寫信給你,會打電話給你,會在聖誕節當你的聖誕老人,把快樂送到你眼前……」
他的保證多到數不清,她只听見前面幾句,便听不清後面的了。
室溫沒調高,她的「汗水」卻越聚越多,濡濕了他的前襟。
今夜,有兩個女孩子在他胸前哭泣,只不過,楊依依的淚水讓他想逃離,而書青的眼淚灼燙了他的心,隱隱地,他想留下,不願離去。
第四章
又是暑假,四年了,畢業證書到手,書青馬上趕回南部老家。
守株待兔三十天,她每日在杜家門口徘徊,期待杜家大門開啟,和昔日好友再眾,可惜,庚禹失約了。
望一眼杜家緊閉的大門,書青背起行囊,帶著失望回到北部。
四年里,發生很多事情,多到二十二歲的夏書青感嘆起滄海桑田、人事變遷。
褒禹離開台灣的第二個星期後,父親搬回家里,為了與庚禹的約定,她以保護自己為前提,刻意不和父親打照面。
母親後來找機會和她談,說父親和外遇對象已經分手,他誠心希望和家人修補感情,於是在母親的懇求下,她試著接納父親。
聯考過後,父親工作重心轉到台北,他們便舉家搬遷,母親總算得到她盼了一輩子的圓滿家庭。
即使搬家,書青仍透過電話、E_mail和庚禹連系。
她曉得他在念經濟,卻迷上唱歌演戲,知道他在學校的社團里有不錯的表現,他不單單在台灣當王子,到美國也成了王子,他的歌迷很多,黃紅黑白人種都有。
他的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,每當新人角逐女友寶座時,總讓他看見女人的心機有多重,他同意書青的話,女人是種極其復雜難懂,且狡猾的生物。
而她則告訴他,她的功課很繁忙,但她選對了科系,決心為下一世紀的新黑死病——憂郁癥而努力。她還說,如果他對女人的心理感興趣,她很樂意提供咨商服務,收費不高,一小時只收五百塊……美金。
褒禹回答,五百塊美金他付得起,他初到美國時,探听的不是住宿問題而是股票行情,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股市,努力讓兩人的共同基金以倍數方式成長。同學訝異他的能力,紛紛學他加入股友行列,沒想到,輸掉老本的比賺到利息的人多好幾倍。
看吧,想當股市名人,不是誰都能的。
她回信說,好啦好啦,別驕傲,她願意封他為股神,但做人不可過度得意忘形,要是把她的九十萬輸光,等他回台灣,她肯定會剝下他的皮做背心,就算動物保育協會要舉發她,她也照做不誤。
他說,他的皮不保暖、不防風、不防雨,唯一的好處是像人皮,穿在身上的透明感,讓想卻不敢的男女正大光明。他還說,你不必擔心,現在的你長相明艷照人,根本不需要披上人皮充美女,所以他的皮還是留在他身上,制造下一波經濟效益。
一來一往的信件,讓他們不覺得兩人之間有距離,忘記美國到台灣需要長長的十六小時飛行,他們仍同以往一樣分享心情、分享成就和開心。
然,這一切卻在幾個月後的聖誕節突然斷了線。
她發出的E_mail再也收不到回信,她打電話,電話那頭永遠關機,她直接寫航空信……不曉得是不是送信的飛機掉進大海里,為什麼發出去的信永遠收不到回音?
她發火,拿起和庚禹同拍的照片,對著照片里面的男人大罵,罵他沒良心,罵他要切斷友誼至少給個道理原因,哪能這樣子莫名其妙消失蹤影。
寒假,她回到南部老家,想找杜女乃女乃和杜媽媽問問庚禹的情形,卻發現杜家大門深鎖。
她四處按鈴請教鄰居,杜家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,大家都說不曉得,猜測大約是杜先生賺大錢,搬到別處豪宅里。
就這樣,杜庚禹離開她,離開得很徹底。
幾年後,書青搬進離學校很近的公寓里,和小喬、賀緯翔、房東阿櫻同居。
書青回到公寓,放下包包,阿櫻湊上來,勾住她的肩膀說︰「我有演唱會的門票,晚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听?!」
演唱會?沒興趣。
「不要。」
「為什麼不要?又要去跟監?」阿櫻問。
書青課余時在貳周刊里當記者,「記者」是潤飾過的說法,白話文叫作狗仔隊,專門跟監當紅的偶像明星,每每追到某顆星賓館外遇,雜志大賣,老板的紅包讓人興奮得不想離開這行,於是一年又一年,她正式成了貳周刊一員,嗯,是只業績不壞的小汪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