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杯子、注滿水,予璇看見阿航對面坐的典雅女人,她的頭發短短,卻很有造型,灰色套裝穿在身上,不說話,已看得見精明,阿航、阿健就是喜歡這種女人吧。
說不上為什麼,是自卑還是嫉妒,那麼養眼的女人,居然看得她胸口窒息。扯開笑容,予璇刻意忽略胸口的疼痛。
「你可以再穿高一點,不然這種高度,沒人相信你已經穿上高跟鞋。」阿航笑說。
「盡避損我吧,我會長大,你會老化,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踩在腳底下。」
「小姐,你忘記自己已經過了青春期?」
听著他們一來一往對話,典雅女人笑出聲波,「你們的感情真好。」
「我們的感情好?千萬別誤會,你是阿航的女明友對不對?我保證,我們兩個是宿敵,感情很糟糕。」
欲蓋彌彰、越描越黑,說的就是予璇這種人。
「這麼急著撇清做什麼?我又不是濾過性病毒。」瞪予璇一眼,阿航明顯不爽。
「對啊‥,你是AIDS,是SARS、是禽流感,誰踫到你誰倒霉,小姐……」
「我是劉芳,叫我一聲芳姊吧。」
「芳姊,我一看你就覺得你慈眉善目,肯定是天上仙女,下凡拯救民間疾苦的,所以,你要好好渡化阿航,千萬別讓他出門制造事件。」
「你繼續瞎說好了,我本來想邀阿健來看你,現在……」他吊起她的胃口。
「怎樣?」
听到阿健兩個字,她的眼楮閃出光芒,晶晶亮亮,像夜空星辰。
快半個月沒見面,雖然予璇常打電話,可是阿健忙的次數居多,他還是對她很好,可那種好……距離她想要的,有很大落差。
「再考慮。」
「不準再考慮,決定了,由你出面邀阿健來看我。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是點什麼餐,我們的菲力和德國豬腳都不壞。」予璇很強盜地擄去他的考慮,直接替他下定案。
「我要菲力。」
劉芳很配合地選擇予璇的推薦。
「嗯,菲力一份。阿航,我替你點海陸大餐好不好?」
「為什麼?」
「海陸大餐的量很多。」她舉出海陸大餐的最大優點。
「我又不餓。」養豬嗎?他不認為自己長得一張豬頭瞼。
「我餓啊!我今天只喝兩杯開水。你吃不完的話,請服務生打包,留給我好不好?」
「為什麼不吃飯?」
「沒錢。」
「康叔叔沒給你錢?」
阿航濃眉挑得老高,照進她臉上的彎彎月亮,她以為他又要生氣了。
「有啊,爸給我第一個月的生活費,我拿去買兩雙高跟鞋,你看,漂不漂亮?」她提提自己的腳,向他炫耀。
「錢花掉了,康叔叔會再給你。」
「不行,我說過要獨立,不當伸手牌,別擔心,書青要借我錢,只算五分利。」
白痴,她到底曉不曉得五分利是多少?阿航看住予璇的滿臉自信,未賺到錢,先學會負債,看來嬌嬌女要學獨立,還需要很長一段艱辛。
她還想往下說,婷婷走來,在她耳邊講話︰「經理說你聊得太久,應該去招呼其他客人。」
吐吐舌頭,沒錯,她真是聊太久了,沒辦法啊,她習慣一踫上阿航,就說個不停。
「請稍待,餐點馬上送過來。」
抽出點餐單,她往廚房方向去,接下來,她只敢在替他們添水時候,偷偷拋出一個笑容。
只不過……嫉妒還在,當抬眼之際,一不小心看見兩人的「相談甚歡」,她就忍不住發呆。
怎麼辦?她生病了嗎?他是阿航,不是阿健吶!為什麼她滿肚子不舒服?為什麼她沒事喝下一碗醋?
阿航有點老了,是應該交交女朋友沒錯呀,憑什麼她要不舒眼?
雖然阿航天天繞在她身邊,可他有自己的生活圈、自己的朋友,她怎麼可以自私地認定,他歸她所有?
她該吞兩顆腸胃藥,該去看看心胸狹窄科,看能不能打一針,打去她的小心眼。
她一面罵自己要白痴,一面努力掃除橫在胸口的酸楚,有點辛苦,也有點莫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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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于,她月兌下制服,拿起包包,向所有同事道過再見,走出關上大燈的餐廳。
十步,她看見他的座車,她想跳著跑近,可惜兩條腿種了檸檬樹,又酸又重,彎下腰,月兌下鞋,赤腳走向前。
打開車門,坐進車里,接手阿航遞過來的餐盒,溫暖上心。
餐盒里,有冷掉的蝦子、墨魚和半塊牛排,她從沒吃過剩菜飯,不曉得是工作太累,看見剩菜太心酸,還是壓在胸口的嫉妒心,沉重了眼皮,咬一口牛排,她滑下兩顆淚水。
她的淚水,他看見。
阿航說︰「現在你知道,你們餐廳的海陸大餐有多難吃了吧。」
噗哧,她笑開顏,抹去淚水,搖搖頭。「不是。」
「你還嫌它不夠難吃?」
「阿航……謝謝你。」
拾臉,她望他,那張和阿健一模一樣的臉,帶給她的窩心比生氣多好幾千倍。
「謝我什麼?我可不想借你錢。」
「不用借我錢,我會搞定的。」
「你不要欠下一卡債,再叫我陪你去買木炭。」一句一句,他企圖拉開她的傷心。
「才不會,我會成功的,你要看好我,不準泄我氣。」
「是,大小姐。」
「以後,你要改掉這二個字,喊我女強人。」
她說完,他大笑。
久久,他停下笑容,說︰「如果吃不下,我帶你去吃別的。」
「不用,很好吃。」
她重新舉起筷子,吃一口蝦子、一口墨魚和一口牛排,把海陸全塞進嘴巴里,三種滋味在嘴里糾纏,就像今晚,無數味道在胸口翻攪,弄得滿月復心酸。
「發燒的話,不能怪我。」
「為什麼會發燒?」
「因為我是SARS啊。」他把她的評語還給她。
「阿航……」她又笑了,兩彎月眉,她總在他身旁忘記傷悲。「劉芳是你的女朋友嗎?」
「同事。」他回答。
「別騙我,你沒看見她長得美麗非凡?」
「我的審美觀很怪。」
「誰說?」予璇回嘴。
他最挑剔了,沒有最好的西裝不穿,沒有最好看的鞋子不入腳,連家具都要挑選了不起的特殊創意。
「不然我怎麼能夠在你身邊坐那麼久,不吐、不昏倒?」
「拐彎罵我丑?你比小喬更壞。」她出聲抗議。
幾句話,他把劉芳話題推開,一路上,他們說說笑笑,談新學校、新工作、新生活。
這天晚上,予璇在包包里發現紙袋,里面有好幾萬塊和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——
我沒借你錢,是送你的,唯一的條件是——不準再拿去買高跟鞋。
第四章
「予璇,經理叫你進去。」婷婷喊她。
「我又做錯事?」
有些緊張,听說經濟不景氣,被裁員很容易,予璇希望,自己不在下一份裁員名單里。
「誰曉得?」聳聳肩,婷婷走進廚房。
是她眼花?婷婷的眼光讓人不愉快。
予璇抿唇,不管了,經理還在等她,加油吧,挨罵也沒辦法,本來嘛,獨立生活很辛苦,工作沒有想象中簡單,這些話,阿航全警告過她。
硬著頭皮,她敲敲經理的門。
「進來。」
「是。」
推開門,她站到經理面前,手在圍裙邊握拳,吞吞口水,有幾分緊張。
餐廳經理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,說話溫文儒雅,態度和善。有員工在背後批評他,說他是花心大蘿卜。
听說他已婚,小孩子上高中了,還自命風流,常在外面捻花惹草,最八卦的說法是,前一任領班就是為了和經理的感情鬧出問題,割腕自殺。領班沒死成,但事後鬧進法庭,還上過社會版新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