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次,靈涓興匆匆地搶在下課前,站到叔秧教室門前等他。
強吧?她不但記熟自己的課表、上課教室,連小扮的課表和上課教室也熟記,這該感激小扮對她做的記憶力訓練。
坐到水泥橫桿上,她眉開眼笑,輕輕搖晃雙腿。
待會兒,她要請小扮吃飯,因為啊,今天是他的生日,她親手織手套,還買兩張他最喜歡的樂團演唱會門票當禮物。
「啊……靈涓,你真是太了解我了!嗯,嘖嘖嘖……」叔秧抱起來,轉三圈外加親吻十下。「演唱會,我們一起去好不好?」
「好啊,小扮,人家就是喜歡你嘛!」她說得羞羞答答。
「真的嗎?走,我們去吃燭光晚餐。」
「燭光晚餐……那不是情侶才會一起吃的嗎?」扭絞雙手,她三八得好快樂。
「沒有關系,兄妹和情侶也差不多……」他在她臉上親親親,—路從眉頭親到柔女敕雙唇。
「嗯,吃完晚餐,我幫你唱生日快樂歌,祝你生日快樂、祝你生口快樂、祝你生日……」
「我最喜歡听你唱歌,走吧走吧,我已經迫不及待。」
突然鈴聲響,打斷她的白日夢,跳下欄桿,她等在教室門口。
下課羅、下課羅,老師不要太認真,快點放學生下課。
終于,她听見老師說「今天到此為止」,她馬上街到教室門邊,第一眼,她就看見叔秧。
對著人群,靈涓用力揮動手臂。「小扮,我在這里,我在這理。」
「叔秧,你妹妹來找你。」好心同學替靈涓傳報。
他抬眉,四目相對,好浪漫哦,跟偶像劇里的男女主角一樣,含情默默,用眼神傳遞真心。
可是,下一秒,他居然轉頭從後門,與同學一起離去。
明明……他看見她了呀,她保證,兩人眼楮對過焦,那為什麼、為什麼……肩垮下,圓圓的瞳孔失去精神。
吸氣,短短半秒鐘,替自己充好電,靈涓又是精神翼翼,她從後門方向往外追,追五步十步,雖然腿短吃力得緊,但她還是用跑田徑的不輸毅力,追到叔秧身邊,拉住他的衣角。
「小扮,等等我!」她氣喘吁吁,卻打死不肯松開拉住他衣擺的十指,寧可繼續在他身後小跑步。
霍地,叔秧停下腳,還在往前沖的靈涓撞上他的後背。
靈涓搗住鼻子,痛得掉淚,不偏不倚,持中庸之道的鼻子歪到地球西方去,從此,聖賢成了她的絕緣體。
才想喊兩聲,讓叔秧注意用背脊傷人太陰險,但他回過頭來的面目表情……比用背部傷人更陰險十分。
悶住聲,吞下痛覺,她陪笑說︰「小扮好。」
「我怎麼跟你說的?」眉皺起,他在學大哥的酷斯拉表情,不過,不像啦,要當黑道大哥,多少需要一些先天條件。
「你說……」
他說過什麼話?望住他嚇人表情,靈涓在腦海里面搜尋他說過的重點語錄。「你說讀書要口到眼到手到心到。」
「楚靈涓。」他的聲音很凶惡,他的表情很凶惡,奸啦奸啦,勉強說他是一只漂亮的酷斯拉。
「不是這句嗎?那小扮說、說……說學習最重……」
「楚靈涓!」
他加大音量,她嚇得往後跳,然後隨著他的逼近,一步步後退。
伸出食指,指向她臉龐。「我說,在學校,不準跟在我後面叫小扮,不準到教室門口等我下課,不準替我接情書。」
「我昨天看過醫生,醫生說我得老年痴呆癥,遺忘一部分生活重點是理所當然。」干笑兩聲,她十足的諂媚嘴臉。
「哪個醫生替你診斷?」
「那個……那個不是很有名的醫生……」要是干哭兩聲能確保自己平安,她立刻哭。「你不認識啦!」又陪笑,她將來到酒廳上班,生意肯定好。
狠瞪她,撂下話。
「不準再跟我。」語畢,向前跨開大步。
「可是……小扮……」
語音還在空氣間余波蕩漾,他回頭,她煞車,搗住嘴巴,該糟,她又「跟在他後面叫小扮」,那是天條,蕭氏法律第一條,違者要斬首示眾或流放邊疆。
「楚……」
截下他的吼叫,她把禮物高高舉起,舉到自己的頭上方,用負荊請罪的動作和可憐的嗓子唱︰「祝你生日快樂,祝你生日快樂,祝你生日快樂,祝小扮生日快樂。」
火氣被她滑稽的歌聲暫止,搶下她手中紙袋,忍住大笑沖動,叔秧把眼光調向他方。
他不笑,別人可忍不了,同學走過來,拍拍叔秧的肩膀,說︰「千萬不要叫我追你妹妹,她的歌聲會把我嚇出肝膽破裂。」
「不要這麼說,好好研究小妹的歌聲,說不定可以研究出音波殺蟑法,有機又環保,一舉兩得。」
「那麼小妹的名聲將流芳萬世,二十二世紀的人類,會因為這項偉大發明,替你豎立銅像。」一人一句,學長們嘲笑靈涓不遺余力。
臉紅紅,骨祿大眼在學長身上轉來轉去,他們和小扮一樣,罵人全不顧慮人家的自尊心,幸好,小扮的嚴格訓練,早讓她忘記自尊心是什麼玩意。
「你們很壞,我不覺小妹的歌聲難听,反而覺得特殊有磁性。」鐘嘉茵走過來,攬住靈涓的肩膀說。「你好,我是鐘嘉茵,你可以喊我學姊或嘉茵姊。」
是她,和小扮去看電影的才女同學,再看她兩眼,的確,和叔秧站在一起是牛郎織女,天上人間絕配,小扮……肯定驕傲有這樣一個女朋友吧!
「嘉茵姊好,下次有空歡迎到我家里,爸爸媽媽很希望你能來呢!」
刻意揚起笑,刻意假裝好興奮,她的刻意有幾分夸張,叔秧望她一眼,不曉得這個小不點在想些什麼。
「真的嗎?你們都知道我?」
「你漂亮又聰明羅,誰不曉得你。」她的演技好高明,高明到連自己都佩服。
「嗯,有機會我一定上門拜訪伯父伯母。」她親熱地摟摟靈涓,轉身對男同學說︰「看到羅,小妹是我照管的人,誰敢欺負她,就別想借我的筆記混過關。」
叔秧二話不說,把靈涓拉到旁邊,怒斥︰「你在做什麼?」
「替你說話啊,那麼棒的女朋友不好好把握,小心被別人搶走。」她在他耳邊小聲說。
「多事。」
「做再多事我都心甘情願,只要是為小扮做的。」
她又笑,她的笑從眉梢到唇角,拉出張揚線條,但這樣的笑卻落不進眼底、心里,無法在她心問和快樂劃上等號。
「無聊。」
「跟我說話當然無聊,跟嘉茵姊說話就不無聊羅!小扮拜拜,我要回去上課,嘉茵姊拜拜,學長拜拜……拜拜、拜拜,大家拜拜……」
她猛揮手,一路向後退,冷不防撞上牆壁,後腦勺撞出幾分昏沉,搖搖頭,她繼續笑、繼續揮手說再見,最後轉過身跑兩步,再跑下樓梯問同時,肩膀沉重。笑容垮下,舉步成了艱難。
偷偷地,兩顆淚水翻滾,翻出她無言心聲。
愛情呵,她的愛情不可以,小扮的愛情正在進行,他們本是站在赤道的兩個人,現在一個往南、一個往北,各自奔向自己的冰原,從此,他永晝時,她永夜,他追逐幸福陽光時,她在黑夜里思念……
叔秧從紙袋里拿出她編織的手套和門票,看一眼手套,悶住聲,不讓笑容旋出牆門,教人知曉。
迅速地,他把手套收回袋子。為什麼?因為他不需要用只有四根指頭的手套,來向同學們證明靈涓有多白痴,要取笑她,他自己來就行。
「這是什麼?哇!演唱會門票,我要去、我要去,叔秧你帶我去好不好?」嘉茵仰頭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