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手撈起,原本站在身後的叔秧,將她快速摔落的身子,撈回自己身前,橫眉豎目的凶惡表情出現,嚇得她的上齒下齒合跳街舞。
「那個短吻鱷是、是昵稱啊,表示我們的感情很好。」她硬ど,想把敵意解說成善意。
「誰跟你感情好?站好!」他大喊。
靈涓努力站好,問題是拐杖不在手上,只好、只好拉住他的衣服當拐杖。
「腿都不能動了,還想去哪里?」他眯起漂亮的眼。
「小扮,你怎麼回來?每年舞會都要弄到很晚。」
他沒回答,板起臉,把她攔腰抱起。
「小扮……」
「安靜。」他喊,她乖乖閉嘴。
叔秧為什麼回家,又是那些過度主動的女生,把他逼離會場?
前幾年,他說女人很煩,就抓起她到附近的咖啡廳,替她復習功課,慘吧!全世界只有她在平安夜為考試努力。
偷偷看他的眉,悄悄望他的眼,好奇怪,看他千百次,從不覺得他特殊,頂多是比一般男生來得漂亮,比一般男生干淨聰明。
可最近,不曉得是身體中哪里的酵素產生效用,總讓她在不經意間,一陣心髒跳動,跳出說不出口的悸動。
她不正常!也許是聯考接近,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處于不穩定期。
靈涓再偷看叔秧幾眼︰心又是咚咚亂跳一通。
垂眉,她忖度著,該不該告訴小扮這種怪異現象,反正他連她月經正不正常,都要管了,這種不正常說出來沒關系吧?
可想起大哥老掛在嘴邊的話,靈涓遲疑。大哥說他很可能是Gay,倘使他真的只愛男人,那麼,她怎能和他討論自己的不對勁。
「小扮,你想不想去看斷臂山?」她影射問。
叔秧沒回答,專心搬運她。
「小扮,媽媽上次去義大利,在西班牙廣場看到很多面彩虹旗,你喜不喜歡,下次媽媽要去,叫她買幾面回來掛好不好?」這個暗示更明顯了。(歐洲人會在自家門口或牆上掛彩虹旗,表示支持同性戀或自己本身是同性戀。)
下—秒,他把她拋進沙發里。
「你是豬嗎?吃得那麼胖。」
彼左右而言他,哦,嫌疑好重。
「我又不胖。咦?那是什麼?蛋糕嗎?」驚呼一聲,她撲向前,捧起紙盒。
「蛋糕店賣不完,送人吃的。」她是只饞貓,尤其踫到蛋糕。
「哪有那麼好的蛋糕店?」靈涓打開盒子,半點不知客氣是何物。
「功課寫完了嗎?」他喜歡看她的饞相,喜歡她一看到蛋糕,兩眼中發出來的光芒。
「寫完了。」挑起一顆櫻桃,放人口中。贊!棒!了不起!小扮總能買到世界上口味最好的蛋糕。
「月考準備得怎麼樣?」
「沒問題。」四年內,他培養出她對學業的自信心,資劣生被他教成資優生。
「有本事……」
「有本事你就給我掉到第二名,我一定把你從樓上丟下去。」靈涓接口他的話。
恐嚇听多了,人會變得油條,有一句台灣俗語說得好,「有雜念婆婆,媳婦就蠻皮」,多年訓練,她的皮越來越厚,厚得子彈打不穿。
把女乃油一層層刮下來,含進口里,哦……人間美味……
她吃蛋糕很沒家軟,總是把好吃的裝飾水果吃光光,再把外層女乃油吞掉,里面的布丁、水果餡吃光,最後留下黃黃的蛋糕肉給大家分享。
「小扮,放心啦,我沒本事掉到第二名。」
搶過她手上的刀子,他替自己切一片干瘡百孔的蛋糕。
「知道就好。」
「小扮,我們班的女生都很喜歡你,大家都說要考上台大醫學院,當你的學妹。」
「有空管人家,何不花時間管管自己?」
「我……」依目前情況,她考上的機率蠻大,只是……只是,她不想當醫生、不想當二哥的童養媳,「小扮,當醫生有什麼好?」
「當醫生有什麼不好?」他反問。
「天天面對生離死別,很辛苦。」
「做人本來就辛苦,不想辛苦的話,很簡單,去台北橋下當游民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當游民輕松?你又不是他們,說不定他們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。」
「你那麼愛爭辯,去當律師好了。」叔秧把手中蛋糕解決掉。
「可以嗎?小扮,我可以當律師?」喜出望外,雙眼蹦出光芒,她緊盯叔秧。
「不可以!」別過頭,他不理她。
噢,喪氣,原來還是不可以,當然不可以,他多害怕回收這件事情……
擔心什麼呢,大不了她一輩子不嫁,癟癟嘴,難受,卡在胸口的苦澀,逐漸擴大中。「小扮。」
他沒應她。
「再問最後一個問題,行不?」靈涓拉拉他的衣角。
他還是沒理她。
靈涓放下蛋糕,拐到他面前。「小扮,你真的比較喜歡男生嗎?」
他的回答是飄她一眼,很冷,冷得會結冰珠的溫度。「你听大哥說的?」
「嗯,大哥說你不喜歡女生。」
「他說我是德州電鋸殺人魔,你信不信?」
「不信,你又沒去過德州,如果他說你是台灣電鋸殺人魔的話……」
「你就信了?」
「大概會相信。」她點頭。
「楚靈涓!」他暴吼一聲。
她笑出滿面笑顏,拐著她的傷肢,跑離危險範圍。
她的笑,很甜,淺淺的兩個小梨窩餃在嘴邊,彎彎眉,大大的眼楮彎成半圓,清脆響亮的笑聲散播在偌大的客廳中間。
她是怪物,被他凶了四年,沒被凶成小媳婦性情,反而凶出滿滿—張笑臉。
不自覺地,笑侵染他嘴邊,不自主地,眉毛彎出弧線,鱷魚不張揚利牙,看起來有幾分可親。
靈涓走回他身邊,輕輕地,自他身後環住他的腰,輕輕地,嘆氣。
「小扮,倘若哪天你想談戀愛了,一定要找個很棒的小嫂才行。」
既然他不想愛她,那麼就祝他幸福,祝他找到真心喜歡的女性,雖說這種祝福苦人心。
「什麼叫做很棒?」
「不會虐待小泵的嫂嫂。」
「你不要虐待別人就好了。」
自身後傳來的溫暖圈住他的腰身、他的心情,叔秧低頭,手心覆上她的手背,這個靈涓……他該怎麼為她定位?
「我會喜歡你愛的人,就算我對她有成見,也會放下偏見。因為你是我最愛最愛的小扮。」
什麼意思?叔秧怔愣,意思是她愛他……不對,她喜歡的人是二哥。搖頭,叔秧搖開多余心思,認真當她的小扮。
接下來的日子,他是她的人肉輪椅,他接她上下課,他將她抱進抱出,連上廁所睡覺,他都就近照顧。
他對她好,好到不像短吻鱷對食物,也許不是刻意,但他的溫柔寶實在在童叟無欺,于是,她利用起受傷,對他的體貼溫柔,細細品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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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說的是真的嗎?叔秧真的跟他們系上的才女去看電影?」媽媽身子繞過大半個餐桌,興奮地抓住伯滄的手問。
「我是這樣听說的沒錯。」餐廳里,爸爸和叔秧不在,伯滄、仲淵和母親、靈涓面對面坐著。
「告訴我,那個女生長得怎樣,有沒有像我們家靈涓那麼漂亮?」
媽媽很興奮,從小到大,二哥的愛慕者一大堆,就是嚴肅得嚇人的大哥,也有人青睞,怎麼反而帥到不行的小兒子,乏人問津?難道他真像伯滄猜的,是個同性戀?
這種事,當父母親的多麼難為情,兒子沒表態,作父母的哪能挑明說?所以事情擱著擱著,日復一日擔心。
「靈涓太稚氣,人家有成熟美,身高一百七十公分,身材標準得可以參選世界小姐,琴棋書畫樣樣通,加上功課一等一,在學校和小弟旗鼓相當,當然可以激起火花。」大哥伯滄滔滔不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