筆意欺負初蕊的,既然她那麼游刃有余,他便做主替她加了鋼琴、繪畫、長笛……課程,他等著她喊救命,等著其中一個老師對他搖頭說,初蕊缺乏天分。
但是並沒有,至少到目前為止,老師仍然對她持正面看法,而她,練琴練到半夜兩點,從不喊半聲苦。她不喊苦,他就和她僵著,課照上,甚至命令老師們對她多幾分嚴格要求。
他等著她投降。
突然,雍叡猛地想起,他根本苦不了她。忘記她從前受過多少苦嗎?苦難沒抹殺她的意志,反而把她磨成生存專家……
「我在說話,你沒專心听。」時寧抗議。
「妳說什麼?」回神,雍叡問。再次,他訝異自己為一個女人分心。
「你分心了,為誰?哦哦,你是不是在想女生?」
「時寧。」被說中心事,他有幾分不自在,冷起臉,口氣跟著僵硬。
「好嘛、好嘛,我知道自己亂講話,對不起對不起,你不要用冰臉對我,我最怕這樣的雍叡哥了。我知道你是最重承諾的男人,你向爸爸承諾過,不管怎樣都會把我娶回家,就算我和別人私奔,你也會想盡辦法把我挖出來,逼我上禮堂。」連珠炮彈飛射,時寧癟癟嘴,雍叡哥的表情好嚇人。
「妳想和誰私奔?」
「我的哲學老師啊!他要是肯讓我過關的話,我勉強委屈自己,陪他私奔。」
「我還是找人和他談談。」
「找誰?阿爆、李昆?算了,那些暴力分子,你不是最怕人家說你和黑道掛鉤,那就把他們藏好,少讓他們曝光。」
「我身邊還有另外一群菁英分子,他們很講道理的。」他自認為轉型轉得不錯。
「算了,我自己去找他處理,就不相信搞不過他。我可是秦玉觀的女兒呢!」虎父無犬女,她也非簡單人物,這秒鐘,她決定和哲學老師杠上。
「好吧,如果真不行的話,再跟我說。」
「雍叡哥,我快二十歲了。」提出正題,這是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。
「想辦生日會?」
「對啊,我的生日很倒楣,剛好踫到聖誕節,每年都邀不到人,今年我想在家里辦盛大的Party,過聖誕也慶生日。」
「時寧,妳害怕孤獨對不對?」
摟住她,雍叡有幾分心疼,往年聖誕,不管再忙,義父都會撥出時間帶她出國玩,今年義父不在了,時間未到,她已開始擔憂恐慌。
「雍叡哥……」時寧紅了雙眼。
「對不起,這陣子太忙,沒辦法常陪妳。」
揉揉她的頭,突地,初蕊又黑又順的長發出現他眼前,那舒服的觸感,溫順的柔軟……甩頭,不想,他不應該常想到她。
「我知道再忙,你都盡力趕回家陪我,謝謝,我真的覺得有雍叡哥在,很棒!」
用力摟住他的腰,父親死後,他們相持相依,是革命感情也是不散親情,她無法想象哪一日分離,她再看不見他。「雍叡哥,我們當一輩子的親人好不好?」
「我們本來就是一輩子的親人,忘記了嗎?四年半後,我們要結婚。」對這件事,他從未有過遲疑。
「可是,現代男女結婚很容易吵翻鬧離婚,到時候,我們連親人都當不成。」
「放心,我不會和妳離婚。」這是他唯一能報答義父的方法。
「討厭我又不準離婚,你會很可憐。」
「傻瓜,我怎麼會討厭妳?」
笑笑,雍叡開始在心底替她計畫一個盛大的生日舞會。
「今天喜歡,說不定明天就討厭了,誰曉得以後會變成怎樣?」窩在雍叡胸前,她懷著不確定。
愛情是什麼樣的感覺?像她和雍叡哥這個樣嗎?為什麼她沒有傳說中的盼望、心酸、濃烈想望?
***bbs.***bbs.***bbs.***
初蕊想,他是喜歡這種相處模式的。
她恬淡、她寧靜、她不求不忮,她學會靜水生活原理,然後,他常回來,一星期一次,每次的相聚都教人滿意。
她做飯、他吃飯,她插花、他欣賞,他工作,她在他身旁安靜待著,拿一本書,接受他對待貓咪的撫慰方式,然後夜里,兩具軀體交纏,他在她身上發泄所有熱情,最後天亮……他離去。
她常常覺得,他在,即便安靜,她全身的細胞都是活躍的,而他不在,她便成了行尸,一日日拖磨,期待下次再聚,到時,重生的她又是精神翼翼。
門被敲開,初蕊抬眉,進門的是管家太太。
「初蕊小姐,盟主要妳綁一束花,連同這份禮物包裝好,中午他會回來拿。」
他要回來?太棒了,就算只是一下下都好,因為今天是聖誕節,所有人都歡欣鼓舞的好日子,能見著他,是她最優的聖誕禮物。
低頭檢視管家太太抱進來的鮮花,玫瑰、海芋、百合、雛菊樣樣有,這些足夠她綁十束花了呢!
「時間來得及嗎?」管家看看腕表問。
「是。」她接下花、禮物和卡片,把花放在書桌上,從抽屜里找出工具,對滿桶花材東挑西選。
這些事初蕊做多了,自她拿到池坊流初級證書之後,他便常讓人把她的作品帶到辦公室里,他從沒正面夸獎過她,但這舉動已是對初蕊的最大鼓勵。
于是,她插花練得更勤了,短短半年,她拿到中、高級證書,元旦後,準備進軍師範科初級證書。她希望能為他工作的地方盡力,希望除了情婦之外,自己對他有更多價值。
打開禮物盒,是一條心形的鑽石項鏈,亮閃閃的光芒耀了她的眼,很漂亮,但她不羨慕,她有一個翡翠綠的玉鐲,是雍叡送給她的,他認為清澈透亮的綠像極她的干淨。
扒上盒子,她將包裝紙折出層層波浪,做點小紙雕,她在波浪間雕出兩只展翅蝴蝶,包好禮盒,左看右看,輕輕晃動,蝴蝶的翅膀上下搧動,這份禮物叫作──雀躍。
放下禮物,挑出金黃色的太陽花,一朵一朵,她扎出一團金色花球,亮麗的黃、搶眼的黃,她用褐色的皺紗紙將它們圍繞中央,她用金色、銀色相間的緞帶扎出華麗的法國結,這是適合送給年輕女孩的聖誕花束。
聖誕花束?年輕女孩?忍不住,她望一眼卡片。
是要送給年輕女孩的嗎?那個女孩之于他,有什麼意義?只要輕輕抽出卡片,便能得知……心嗆著,好奇心催促她的動作。
不、不能看!那是雍叡的隱私,她答應不探問他任何事。
閉眼,用力吸氣,她放下卡片,從抽屜里尋來蠟燭和之前制作好的干燥花,挑挑撿撿,她挑出一朵雛菊,和花束、禮盒相仿的金黃色系。
回到書桌前,幾次點燃蠟燭,許是心不在焉,所以總沒點成。
下唇咬了又咬,最後,還是抵不過好奇心,她顫著手,將卡片抽出來。卡片表面是一張雙人合照,照片里雍叡擁著一個年輕女生,很甜美的女孩子,輕輕淺笑,便笑得人滿心甜蜜。
翻開卡片,里面簡短幾個字句,交代了他們的親密──
時寧,生日快樂!
妳的雍叡哥
迅速合起卡片、迅速把卡片放回信封間,雙手抖得太厲害,眼瞼眨過,眨出一串傷心淚水。
「妳的雍叡哥」……原來他屬于一個叫做時寧的女孩子。
時寧……很漂亮的名字,很漂亮的人,那麼登對的男女,不成雙對,怎對得起天地!?
很好啊,她終于明白了,範初蕊之所以被稱為情婦而非女朋友,因為見不得光,因為他的正常生活在那位時寧小姐身上,男人嘛,總有貪鮮、想換口味的時候,所以範初蕊有其存在必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