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江媽媽再受不了女兒吃苦,做主拔掉呼吸器,讓月月從他的手心飛離。
「我相信靈魂輪回,她將再度回到你身邊,因為那麼濃烈誠摯的愛情啊,不是每個男人都給得起。請你別自苦、別憂郁,否則月月在天上會不安心,她一定希望你做自己,希望你好好享受生命。」殊雲說出心聲。
懂什麼!?輕蔑的笑在唇邊成形,月月是死在他手上的,要是他別帶她出門、別把車子騎得飛快,現在他們還在一起,沒有遺憾、沒有痛苦罪惡,他才行權利認真當自己,不再需要當螢光幕下的大明星。
「我猜,你喜歡音樂,卻不喜歡當歌星,對不?」殊雲說。
甜軟的聲音居然成了銳針,直接刺往他心髒中央,猛地睜眼,他瞪她。
殊雲嚇一大跳,撫住飛跳不停的心髒,一下、兩下、三下……她讀秒、數心跳,她緩和情緒,不準自己昏去。
「你醒了。」低言,她擠出慘白笑意。
她不自然的臉色讓他很不舒服,用力翻開棉被,二話不說,下床進浴室。
他進浴室,她松氣,慢慢移動四肢,慢慢請心髒維持正常跳躍。
接手棉被,折折疊疊,也許力氣不夠、也許經驗不足,總之,她折出來的棉被像小學生作品,歪歪斜斜,不像豆腐像豆花。
她待在門口,等他換衣服、梳洗完畢,等到他的腳步站到自己身前,忙跟著他走進廚房。
他未坐定,她把新碗筷送上,子健用了劭的碗筷,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大啖早餐。
「殊雲,你買這麼多東西,想養軍隊嗎?」子健揶揄她。
蒼白的臉撲上飛霞,殊雲紅臉。
劭不接碗,直接到爐邊沖泡咖啡。
見狀,殊雲翻出糖和女乃精,送到桌邊給劭,他盯她一眼,不說話,當面把黑咖啡喝進肚子里。
「殊雲,你白費心了,劭不吃早餐的,快感激我出現,幫你解決掉這些吧。」子健忙打圓場。
「不吃早餐,對身體不好。」她鼓起勇氣說話。
他的身體要她照管?多事!再喝一口咖啡,拿起桌邊資料,那是子健送來的新企畫。
不介意劭的冷淡,殊雲拿起刀叉,把食物切成小塊,送到他右手邊。
劭瞪她一眼,還是不對她說話。
「你……假裝那是午餐好了。」殊雲訥訥說。
什麼鬼話?她當他和她一樣笨、一樣好哄?推開盤子,他只喝黑咖啡。
「別理他,反正他沒打算活太久。」接過盤子,子健把盤里的東西一口口吃掉。
「你們聊,我回房間。」殊雲說。
她受傷了嗎?不!是懂事,她知道,什麼時候自己不該打擾。
子健說︰「你不開心我把殊雲安排到你身邊對不?生氣的話沖著我來吧,別對殊雲發脾氣,否則早晚一天,你會後悔。後悔的滋味不好受,這點你比我更清楚。」
五年了,劭始終後悔那天,後悔不該騎快車、不該把月月帶出門,他的懊惱,子健比誰都明了。
「擔心她的話,立刻把她帶走。」他不帶感情地說。
「但願可以,我擔心,三個月後有人會受傷。」他意有所指地望住好友。
「受傷?我嗎?」他不屑一笑。
「希望不是。」
「當然不是。」劭說得斬釘截鐵。
子健沒把話說清楚,他也無意追問,三個月,他只希望三個月快快過去,拿到鑰匙,他要回到童時居處,尋找過往歲月。
「好了,談重點吧,我們的合約到期,你可以考慮要不要退出演藝圈,退出後,你還是可以繼續填詞寫曲,排遣你投資之余的空閑時間。」子健說。
「我不退出。」因為月月,她希望他當藝人。
「你又不喜歡演藝圈。」
不喜歡有什麼關系,月月喜歡就可以,這點,子健也懂。聳聳肩,劭把重心放在資料上面。
「隨便你,你樂意當我的搖錢樹,我不多搖幾下怎麼對得起自己。」
不談了,這種事,他們談過無數次,每次談論都沒有結果,月月啊,你值得了,這樣的男人、這樣的專情。
***bbs.***bbs.***bbs.***
夜半,風大雨大,陣陣強風吹打在玻璃窗上,轟轟雷聲從天而降,刺日閃電劃過天際。
縮在床里,殊雲躲進棉被間,露出一張驚惶小臉,明明害怕,她仍望住天際。
爸爸打過電話、慧姨打過電話,連蘇伯伯也打電話問過她,大家全知道她害怕雷雨交加的夜晚,知道她在這樣的夜晚需要溫暖。
怎麼辦呢?她是害怕呀,就算把自己鎖進衣櫃里也害怕呀,但是她選擇來到這里,不管溫不溫暖,恐不恐懼,她都執意留下。
擁住被子,殊雲自我建設。「不怕的,你越來越勇敢了,勇敢的女生值得嘉獎,上帝不會在這時間找麻煩。蘇伯伯是醫術高明的醫師,他預估半年,你就一定能活過半年。所以不會,不管風雨如何肆虐,你的生命不會在今天消失。」
話說了老半天,她依舊害怕,怎麼辦呢?
以往,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里,慧姨和爸爸會陪在身邊,哄她入睡,直到清晨,床邊都會有人,握住她的手心,提供體溫。現在……
念頭閃過,靦腆笑容掀起。
「他睡了吧?」咬咬唇,十七歲的天真浮現。
一點點期盼、一點點大膽再加上幾分鼓吹,她抱起棉被走近他房間,扭轉門把……門沒關!
將門扇悄悄往里推,他正熟睡。
果足進入,她把棉被鋪在他床角下,擁住枕頭,望住他的背。
背對殊雲,劭睜開眼面向窗外,風雨陣陣的夜,擾得他心不平。她想做什麼?那麼晚了,不回房,打算在床邊看他一整夜?瘋狂的粉絲、瘋狂的女人。劭冷然的眼神里透露出些許不耐。
「睡了嗎?當然,你累壞了,今天好多客人來訪,你有做不完的工作。不過,我挺羨慕你的忙碌,要是可以,我希望和你一樣,做著服務人類的大事。」
服務人類的大事?她想太多,不過是個歌星,不過是做自己擅長而月月希望的事,他成名純為自己,和「服務人類」沒半分關系。
冷笑,他取笑她的單純無知。
「我沒有你的能力,除了讓家人擔心外,似乎做不好半件事情。」
沒錯,她什麼都做不好,家事不行、做菜不行,連出門買東西,多走五十公尺都會迷路,她的笨不是普通級。
「小時候,我想學芭蕾舞,爸爸擔心我受傷,不讓我去上課,但他送了一大堆和舞蹈有關系的片子給我,爸說,喜歡舞蹈,不見得要自己跳。
我想和同學一起去補習班上課,爸爸說人多危險多,寧願請老師回來當家教。偶爾,我抱怨自己笨,爸就搶在前頭道歉,說他對不起我,為了自己的安心,把我保護成溫室花朵,他每次這麼說,都讓我覺得好罪過。」
丙然是後天智障,她的能力讓父親的過度保護消滅。
她是溫室玫瑰,和月月不同,月月是健康的、充滿活力的,她愛爬樹、愛冒險,她愛站在自己的腳踏車後面,張開兩只手臂迎風吹。
這種事對殊雲……是天方夜譚吧?恐怕光讓她看到腳踏車,就會先昏倒給你看!他沒忘記她看見摩托車時,嘴巴張大的驚訝表情。
「我羨慕別人能跑能跳,開心時尖叫大笑,痛苦時放聲哭泣,可是我不行……」
不行?名門淑媛是吧,態度重要、氣質重要,溫溫的笑不能增上溫度,傷心不能泄露心情,她們是矯揉造作的生物,虛偽得讓人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