點點頭,采青清亮的雙眸一下子失去生氣。
了解了,在他心目中,愛情可有可無,小魚兒可有可無,這種可有可無的人,該乖乖躲進牆角,不該制造分裂。
涴茹姊姊的存在充滿實質意義,而她充其量只是虛無角色,多了礙眼,少了不察覺。
「真的了解?如果妳不改變自己,我不會迎妳進門,讓涴茹受盡委屈。」
原來呵,他不在意她的委屈,只在意涴茹姊姊的委屈;原來呵,錯在她的不肯改變,而非涴茹姊姊的處處挑釁。
「我該怎麼改變?變得不再愛你嗎?」她自問。
「妳愛人的方式就是讓我痛苦。讓涴茹痛苦,鬧得全家雞犬不寧!」他厲聲相詢。
鬧得全家雞犬不寧?她怎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?淒迷一笑,苫澀,含在口中的膽裂開,膽汁流淌,苦不堪言。
「我的愛讓你好辛苦,所以你不想要了,對不?」輕拉他的夾袖,想再次證實。
他沒將她甩開,卻也沒正面看她。
她等他回答,他卻半響不說話。
松開手,采青退後兩步,他說得夠明白,假使她符合不來涴茹姊姊的要求,那麼就別再在他面前說情論愛。
還有話說?不行了吧!采青低言︰「好的,我改。」
轉身,她走出他們的房間,走離他們的視線,心放在地上踩,一步步,碎裂。
他的冷情、他說不替婚姻制造問題、他說愛情是可有可無的東西,他再也、再也……再也不希罕她的愛情……
看見沒?他們的親密,那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接觸啊!但,有什麼不可以?
他們是夫妻,他們名正言順甜蜜,至于她,局外人,局外愛情,他不想要。
腳踩進屋里,忙不迭地,又是一連串的咳嗽,她嘔出一攤又一攤鮮血,紅了衣襟,紅了她蒼白的臉……
死亡似乎變得不再令人恐懼,心痛彷佛能接受,她開始改變了是吧?變成一個符合大家需要的人……
踉蹌起身,走到銅鏡前,她自問︰「他不再需要妳的等待了,有涴茹姊姊,他心滿意足,不願意再替自己增添一名麻煩人物,妳還堅持愛他嗎?知不知道,妳的愛對他而言是累贅……」
半響,釆青嘆氣,她是沒出息女人,就算他不要她的情,她的愛仍然不肯停息。
「楊采青,妳真沒用。」她自嘲。
緩緩拉開抽屜,她拿出自己的花布巾,收拾衣物、收拾心,既然愛情收拾不起,只好選擇遠離。
沒錯,她要離開不願留,不要留在這里和他反目成仇,不要一天一分消耗他對自己的美好感受,更不要一朝回首,發現他們的愛情殘破難收。
分離是好事啊!分了身、近了心,至少他們之間還留有回憶,在山谷下、在他守護自己的十余日里。
她堅持愛他生生世世,盡避他不領情,她願意在遙遠的地方,等待他不可能的心,等待他垂垂老矣,想起她時,有微笑沒有痛楚。
衣服一件件、心事一樁樁,她收拾好衣物,卻累得直不起腰,每陣喘咳,便咳出幾口鮮血。
不怕了,真好,人是經驗動物,透過次次學習,她學會吐血沒什麼大不了。
扶著牆壁,她喘氣,緩緩坐落床邊。
歇歇吧,明天再走,她對自己這麼說。
此時,采青沒想過,這一躺,她再爬不起來。
再多藥石都治不好采青的病,大夫說,她心郁氣瘀,加上舊傷留下的病謗,讓她分外虛弱,婢女小夏說,她願意吃東西,卻吃得不多。
煜宸認定采青還在和他倔強,認定她要自己和涴茹為她讓步。
不行!他是軍人出身,清楚明白,只要退後一步,他會一路輸。為了堅持自己的決定,他逼自己不去探望她,只從大夫、小夏和涴茹口中得知她的情形。
不過,倒是涴茹有了喜訊,大夫診斷出她懷孕,這個消息讓難得開懷的煜宸展眉。
他自城里聘了幾位有經驗的婦人跟在涴茹身邊,時時照護她的身體,也教導她有關懷孕事宜。
「王爺,不好了。」
僕婦奔到堂前,發現屋里許多將軍正在談論事情,她止住腳步,雙手垂在身側,扭絞衣服,滿心焦灼。
「什麼事慌慌張張?」
他們正在計畫半個月後的出兵,他預計,在下次的出征後,敕瓦族將徹底瓦解。
「稟王爺,王妃不小心滑了一跤,月復痛不已。」來報的僕婦低頭懊悔。
「現在人呢?」
「已延請大夫診治。」
「妳們一大群人跟著,怎還發生這種事情?」
「是、是采青姑娘……」聲音愈說愈小,她惶恐不安。
一听見采青,他的音調驟然變大︰「說清楚,不要支支吾吾。」
「王妃到院子里摘幾枝鮮花供瓶,遇上采青姑娘,原本兩人說話說的好好的,哪里曉得竟拉扯了起來,王妃一不小心,便摔跤了,」
「該死!」
一掌捶向桌面,他氣憤難平,她到底要怎樣,為什麼非生事不可?嫉妒真的讓女人面目全非!
大步,他往廳外跨去。
「王爺!」僕婦雙膝跪地,擋在王爺腳前。
「還有什麼事?」他怒問。
「王妃不準我們把這件事上稟王爺,她說錯全在她,是她的態度不對才會引發這些事情,她要我們別向王爺提及采青姑娘,就說是王妃自己不小心,可是、可是……」
「知道了,這件事我會處理,妳先回去守在王妃身邊,有任何的狀況馬上來報。」
「是。」僕婦低身萬福,轉身出去。
半晌,煜宸雙手負在背後,拳頭緊緊松松。不行,不能再縱容她任性下去。接在僕婦之後,他也走出大廳。
她坐在樹下很久了,從清晨天剛亮起時分。
有多久沒見著陽光了?她是條關不住的小魚兒呢,居然這一病,病了個把月。
好不容易精神好些,采青讓婢女小夏陪她到院里坐坐,哪想得到,這個不安分居然就惹出事件。
現下小夏在她身邊,搓著雙手、坐立難安,她知道等事情傳出去,自己多少要擔上關系。
他會來吧?
當然?他總要為涴茹姊姊山出頭,他多擔心她欺負涴茹姊姊,多怕她鬧得家不合事不興,那麼久不見,再見面竟是這番場景,算不算諷刺?
從京城來到這里的興奮之情,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久到有些些遺忘,忘記期盼是什麼滋味。
她不曉得自己是蠢或是對世事不通徹,怎會天真地以為,他的承諾架構在愛情之上。又怎以為他說的字字句句,全出白真情真意?
問題是,她愛他,不管他是否對自己有半分真心,她的固執專用于愛情,她不曉得自己的偏執為的是什麼,卻明明白白這份愛,不斷。
听到急促腳步聲,他來了?
采青轉頭面對他,該擔心的,她卻露出笑意,只因為想他念他,多時多日,能再見,是說不出口的幸福。
煜宸曲解了她的笑容,她的開心看在他眼里簡直十惡不赦。
他用力抓住她的手,不管自己是否在她腕問留下抹不去的青紫。「妳得意了?目的達到了?」
目的?有目的的人是涴茹姊姊,不是她,男人笨,笨到不明白,為了爭取愛情,再溫柔的女人,手段都是陰險,
「妳真的連一點點良心都沒有?涴茹懷孕,妳的心機可能害她送掉性命!」他的指控有憑有據,隨手指指,他可以指出證人無數。
如果她回答,她沒有力氣拉扯涴茹姊姊,他信不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