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得很可憐,讓他的分速減少五公尺。
「你都不曉得我多可憐,我本來是又聰明又可愛的小女生,可是後腦勺被我哥巴來巴去,巴到智商減少二十個百分點,他們不但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,還笑我是頭腦簡單、四肢發達的人類。
我哥痛恨爸媽疼我,無所不用其極對付我,他們說我有張大餅臉,最佳職業是出門嚇人,我要真的走演藝圈,最好到韓國演鬼片,每次我在跳舞,他們會問鄰居有沒有見過活動砧板,有意願觀賞的話,十塊錢新台幣可以看半場。」
有這麼可惡的家人?難怪她寧願留在陌生人家里,也不願回家去。子晏的腳步又更慢了。
「其實我爸媽哪里對我好,光看名字就知道,誰會把女兒名字取做岳飛?我又不上前線打仗,干嘛精忠報國?從小到大我被笑過幾百回,跟爸爸鬧了又鬧,他就是不幫我改名字。
還有我媽,她常常說我是缺陷基因的組合,我還沒開口頂話就先罵我叛逆,嫌我家事做的不好、嫌我人長太丑,說要嫁掉我是高難度挑戰,相不相信,從十八歲開始,她就開始找人替我相親,過不過分?」
走到車前,他開門的動作緩了緩,但猶豫不過半秒鐘,他用力嘆氣將她塞進車內。
坐到駕駛座上,他替岳馡和自己扣好安全帶,發動車子。
「我很喜歡你,是真的,從我們一起上報紙那天開始,雖然我心里有很多的不平衡,因為你的照片是我的十倍大、你的報導是我的十倍多,但是,你和我一樣可憐。」
她說可憐他?他相信世界上有無數人崇拜他、羨慕他,絕不相信有人會可憐他。
「你和我一樣沒人疼,不過算來算去,你還是比我幸運一點點,至少沒人虐待你,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,不應該惺惺相惜嗎?
我找過你好幾次,都被警衛擋下來,好不容易你主動找我,好不容易你跟我說話,好不容易我們相處得不錯,天就黑了,我還有很多事要同你說,你就要送我回去,以後……以後你那麼忙,說不定再見面,又是六年後……」
聲音悄然,低著頭,她可愛的嘴巴嘟起,可愛的眼楮里寫滿委屈。才開始就分手,算不算遺憾的一種?
「想找我,隨時到我家來。」
他的決定有點莽撞,也許是她的「可憐」扯出他為數不多的同情心,也許是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這句話,讓他覺得自己的立場和她相近,不管怎樣,他的決定下了,便無轉圜空間。
「可是你們家這里沒有出租車可以坐,我的老摩托車又不會爬山……」
他又讓步。
「妳可以到辦公室來找我。」
「警衛會不會趕我?」
「不會。」從明天起,所有警衛都得認識岳馡這張臉。
「你會請我吃肯德基?」
「吃油炸的東西會死于心血管疾病。」
他的性格冷淡,連食物也清淡的可以。
「我才不吃淹死的雞,不然烤雞好了。」
「吃烤雞會得癌癥。」
被無聊吧,接在尿床之後,他和她討論起食物。
問題是,無聊的他竟不覺得無聊,還越扯越順口。
這天,他們延續這個話題,從他家到她家,他允了她十幾件事,包括想見他隨時可以出現、想住到他家要先和家人溝通好、想吃炸雞沒問題,只要別叫他吃……
一個怪怪的女岳飛、一個清心寡欲的大叔、一個無聊的話題,開啟了他們的一生一世。
不要相信年輕人,不要相信草莓族,不要對他們的承諾放太多的心思,喃喃地,子晏鄭重警告自己。
是岳馡口口聲聲的「可憐」,才讓他允下一大堆不合理條件,是岳馡那句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,讓他同意她有主動權來找自己。
結果呢?她消失不見了!
了不起吧!虛晃他一招,害他連續兩個星期逼自己在公司多留一個小時等她光臨,害他在上班時間,一不小心把眼光飄向窗外,以為那個縴細身影是他熟悉的身影,該死的岳馡,下十二道皇令將她斬首示眾都不算可惡。
金曼葳的事情水落石出,她的男朋友被八卦雜志調查出來,名字叫游旨彥。
罷開始,金曼葳並非刻意拉歐子晏下水,是笨岳馡弄錯還一臉理直氣壯,金曼葳則是因這個意外獲利,幾天的新聞炒作,讓她的知名度節節上升。
當新的經紀人找上門,金曼葳自然更不願出面澄清,至于歐子晏的隱私權被侵,她也就不在意了。
但,你以為歐子晏是這麼好打發的人?
當然不,他是個重視隱私甚于一切的男人,怎會容人隨意侵犯?接下來的半個月,他保證金曼葳將生不如死。
「總裁,林小姐來了。」晉堂敲門進來。
子晏的回話是--「有事?」
這種話讓身為未婚妻的人很沮喪,幸而林欣太了解他,否則換了任何一個女人,都要跳腳半天。
「有事才能找你?這麼冷漠,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你的女朋友。」從晉堂背後探出頭,林欣笑容可掬。
晉堂退出門外,把空間留給老板。
「恭喜你,緋聞風波過去。」林欣企圖讓氣氛緩和。
「嗯。」
他不擅長同人聊天,包括他的未婚妻在內。
他們的談話通常是繞著公事跑,勉強加上幾句其它的沒意義話題,他都覺得浪費時間。
「爸希望你出席他的壽誕。」林欣說。
他沒回答︰心里現實打量,出席這個宴會能替自己帶來什麼好處。
「不想去?我爸要介紹幾個上海的房地產大亨給你,你不是想進軍大陸房地產業?多認識些人有益無害。」林欣試圖勸說。
林欣的話稍稍打動他,她永遠知道什麼樣的話題會吸引他。點點頭,子晏答應出席。
「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商人,我真不曉得嫁給你,是正確或是錯誤的決定。」
林欣嘆氣,這是她的真心話,尤其這兩年下來,兩個事業心重的男女,只能藉由工作維系彼此的感情,是不是很傷人?
「如果妳厭煩了,我不介意解除婚約。」
那種口氣彷佛,你不喜歡這個合約,沒關系,我們下次再合作。真的讓人很想揍他一拳。
「我會的,只要我找到一個懂得浪漫的男人,我會毫不猶豫地踢開你這個現實的討厭鬼。」
林欣說話還算幽默,可惜他對她的幽默不感興趣,眼前他想的是那個說要出現卻又爽約的草莓族女人。
「晉堂不錯,他很欣賞妳。」子晏實說。
「歐子晏,你知不知道女人的心是不可以這樣子傷害的?」她瞪他一眼,他無所謂。
不過林欣連名帶姓叫他,讓他想起岳馡的筆劃說,她說不管怎樣都不叫他歐子晏,她說子子和阿晏的筆劃不錯……天,他又想到哪里去了。
「我要下班,需要送妳嗎?」
不談公事的話,他實在覺得沒必要干耗時間。
「我開車來的。」林欣挑眉說。
「很好,再見。」說完,他轉身走開。
「歐子晏,你真的很不懂情趣,就算我開車來,你就不能送我嗎?」她佯怒。
子晏認真考慮過她的話,然後搖頭分析。「我送妳回去,還要另外找時間帶妳回來開車,我們都是忙碌的人,這種作法不符合經濟效益。」
「不然我們各開各的車,一起去吃飯?」林欣提議。
「我們約的是後天。」
今天晚上,他的行程表里面沒有林欣,自然也沒有岳馡,但他迫切想見岳馡的心情熾烈。
「要不是我太了解你,我真的會以為你變心,決定不和我結婚。」林欣手扠腰,她的形象被他氣壞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