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後,她開始多方打听關于虥皇的所有消息,終于,孟姜站到他的辦公室樓下,仰頭眺望樓頂。
「他在那里嗎?」孟姜自問。
她害怕,怕到不行,怕到眼眶中儲備起了濕氣,準備發動下一波攻擊。
捏捏自己的小拳頭,她鼓吹自己勇往直前,不要被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嚇到軟腿,房子漂亮了不起代表他有錢,並不代表他沒犯罪。
「妳好,我找鐘英鏵先生。」孟姜很客氣,沒表現出惡意。
對方從頭到腳將孟姜上上下下打量幾番,眼楮紅紅、滿面委屈、小嘴微嘟,臉上寫滿毅力。
要找總經理?又是那群女人甲乙丙丁,自從雜志大幅報導,最近老有女人上門找總經理,上面已有命令下達,再不準陌生女人闖進總經理辦公室。
「妳有事先預約嗎?」
「事先預約」四字代表總經理的態度,若總經理根本不願意和對方見面,不會有預約這檔子事情出現。
「沒有。」她沒想過和搶匪見面需要預約時間。
「那麼很抱歉,請妳先和總經理約好後再來。」她高傲地昂起下巴。
「我沒有他的電話。」
孟姜實說,這個凶巴巴的門面公關很壞,壞得她眼角偷渡一顆晶瑩剔透。
連電話都沒有?看來,鐘總經理對她沒意思。
「對不起,我幫不了妳的忙。」擺明拒絕,公關低頭做自己的事,不理會孟姜在前面晃來晃去。
「妳一定要幫我,我要跟他討債。」
討債?討情債吧!總經理女人緣太好,不管國內國外、公司內公司外,不論漢滿蒙回藏、台灣人、大陸妹,不介意膚色是黑白紅黃,總經理不存種族歧視,一律平等對待。
見對方不理,孟姜急得跳腳,拍拍櫃台,提高音調。
「我們都是女人,幫我等于幫妳自己啊!」
幫她等于幫自己?她在說哪國鬼話?幫她等于替自己找死才對吧!事情弄大了,上面責怪下來,她就得回家吃自己。當今失業人口多,想取代她的人,馬路邊隨便吆喝兩聲,會列隊三千名。
「妳理理我,先別管那些文件,我的事情比較重要,你們總經理欠我東西,我一定要把它拿回來。」
孟姜的斬釘截鐵只換得對方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。
欠?欠她愛情吧!要是所有女人都到公司來索討愛情,虥皇集團可能要改名字叫作……嗯,叫「我愛紅娘」。
「小姐,假如妳要繼續在這邊大聲嚷嚷,很抱歉,我只好叫警衛請妳出去。」
「我一定要見鐘英鏵。」她鄭重聲明。
「警衛。」小姐一喊,兩名警衛應聲而至。
他們不甩孟姜的聲明,勾住雙臂,將她往大樓外架去。
「放開我、放開我、放開……」
警衛果真放開她--在把她拋到大樓外之後。
踫釘子,孟姜不氣餒,雖然哭了一小攤,她決定擦干眼淚,再接再厲。
離開虥皇,她買了五斤雞蛋,手舉寫滿標語的瓦楞紙板,額頭綁著用紅筆寫上「控訴鐘英鏵」的布條,再次走進虥皇。
「小姐,請妳幫我叫鐘英鏵出來,否則我要蛋洗虥皇。」
孟姜話說得慷慨激昂,卻沒想過手上稀少的五斤雞蛋想「洗」虥皇,根本是高難度挑戰,頂多只能拿來洗洗澡、敷敷臉,做做全身SPA。
「小姐,妳鬧夠了!」
話說完,剛剛的警衛走來,重復相同動作,一個拋物線,他們利落地執行了勤務。
她的蛋沒派上用場,直接在塑料袋里變成散蛋,寫著「要公道」、「要正義」的瓦楞紙板橫在腳邊。
孟姜很無奈,坐在大樓前階梯邊,感嘆世態炎涼,想著想著,悲從中來,淚如雨下。
為什麼沒有人將歹徒繩之以法?因為他長得帥、家世好、身分崇高嗎?難道只有小老百姓犯罪才需要論罪?
換句話說,那些社會新聞上的壞人只是可憐人,不是真正的壞蛋,真正的壞蛋是西裝筆挺,坐在高位上,做壞事,司法只能睜一眼、閉一眼的有錢人?
當這些論調在悲觀的孟姜胸中酵、膨脹同時,世界瞬地變得黑暗無助……
你知道的,當一個人坐在馬路邊哭泣,路過的人多少會看上幾眼,要是哭的人是個美麗精致的漂亮女圭女圭,恐怕你不會單單看幾眼,而會留在她身邊,伺機安慰。
就這樣,她身邊的人群越聚越多,加上她額上的標題太聳動,于是除開安慰聲,又加上若干討伐聲,最後,要真相的民眾越來越多。
終于,兩個小時後,來了第一個記者,然後兩個、三個……幾部SNG聯機車跟著出現,記者拿麥克風撥開人群,擠到孟姜身邊。
「這位小姐,請問妳控訴的對象是虥皇集團的接班人--鐘英鏵嗎?」
閃閃的鎂光燈灼了她的眼楮,暫停哭泣,凝眸望去,團團圍住的人頭叫她心驚。
她上電視了?怎麼辦?
大姊會罵她吃飽沒事做,要說雞蛋踫石頭是不知死活的舉動,然後拿起紙筆,問她花多少錢買雞蛋、花多少錢做抗議牌。
「小姐,把妳想控訴的事情對我們說明白。」
「小姐,妳放心,我們會幫妳揭發丑聞……」
丑聞?哪里有丑聞啊?孟姜的頭殼被麥克風敲到,本就混沌的腦袋更加渾噩不安。
他居然想她,很怪!可他就是想她。
想她紅撲撲的臉頰,想她淚流滿面的可憐,也想自己這種樂意乘人之危的壞男人,為什麼不乘她之危,下手嘗一頓新鮮?
這幾天,三不五時浮上腦海的倩影,讓鐘英鏵自我懷疑,從未牽掛過哪個女人、從未讓哪個女人在心中停駐,為什麼那個愛哭的女生就是不能自他胸中干淨剔除?
听飯店人員回報,隔天中午有個女人到飯店將她接走,大概是她的親人。他曾後悔,沒留下她的資料,留待後尋,他想過向丁進泰詢問她的地址,可是對方的高姿態讓英鏵放不段。
必上計算機,手在後腦勺交叉,往後仰躺,略略下沉的皮椅帶出短暫舒適感。
很少女人敢像她這般當面嘮叨,而她不但念了,還一次次反復,非要他將就她的想法不可。特殊吧,她是他認識的女人中的少數特殊。
他從不認為一個愛哭到這等程度的女人可愛,可是沒辦法,他就是直覺她可愛,對她,他拒絕用美麗這類詞匯,他見過、相處過的女人里,比她美艷的大有人在。
她缺乏女人的嬌妍風情,沒有足夠的野媚艷麗,卻讓他有不舍釋手的憐惜。還有機會踫到她嗎?應該沒有機會了,台灣說大不大,說小也沒小到可以時時在街頭踫上同樣一個女性。
電話鈴響,他接起,沒有表情的眉毛先是向上揚了揚,然後,往下彎出完美弧度。
他聯想到「她」,嘴角往上飄,飄出一枚七月太陽。
「把她帶進我的辦公室!」
命令下達,他起身,倒來一杯五百西西開水,準備在淚人兒上門時替她補充水分。
罷剛的電話是秘書撥進來的,May說--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坐在辦公大樓外頭流眼淚,她頭上綁著控訴,手里提著「要公道、要正義」,連續哭了整整兩小時,沒有休息。
餅路人勸不了她,記者先生小姐也沒本事阻止,麥克風圍住她繞好幾圈,繞不出他們想挖掘的「真相」。
扁從「連哭了兩小時」幾個字上,英鏵就猜到應該是她,這種嗜哭的特異能力若非平日努力練習,是無法在需要的時候派上用場,而「她」--英鏵相信她絕對有足夠功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