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茉兒,往後沒事多往這里走動,有什麼不懂的,可以請教王後。」軒轅棄說。
茉兒點點頭,看看大家,又看看軒轅棄。
說實話,留在這里她有種窒息感,雖然她身子弱,讀人心能力也弱了,雖然每個人臉上都盡力掛上笑容,但她清楚明白,在這里,自己並不受歡迎。
圍上來的人越多,茉兒和軒轅棄中間的距離就越遠,求救似地,她回頭望他。
軒轅棄很開心,為旁人對茉兒釋放的善意。
幾個女人走近軒轅棄身邊,對他巧笑倩兮,在他耳畔親昵,他沒有推開她們,反而興味盎然地听她們說話。
茉兒並不曉得她們是在軒轅棄耳畔贊美自己,以為那是他們在一起時的慣性,首次,茉兒深刻體會--他不是她一個人獨有的男人。
這層認知很早之前就存在,但總是在腦中想著,並沒真確親眼目睹,這回眼見,他同時屬于很多女人。
突然問,惠妃的悲、采妃的怨全涌上心頭,那是種多麼深沉的哀慟。
早知潮有信,嫁予弄潮兒。當女人的存在價值,只剩下等待,等待男人偶爾的出現、一晌貪歡,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。
王後松開茉兒的手,下一秒,玉貴妃握住她的。
手被控,茉兒想離開這群人竟是不能。
王後走到軒轅棄身旁,為他倒茶、听他說話,對軒轅棄而言,這是他的家庭和樂,卻不是她的。
茉兒只想和他兩個人秉燭對坐,相談甚歡,也許只有一椽茅廬、幾根竹籬,那也夠了,她並不需要眼前的繁華。
她和他,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物。
「妳不要以為王上寵妳,就很了不起。」
尖銳嗓音清楚傳入她耳膜中,茉兒回頭,周遭的人全在笑,她沒看見誰對自己說話。
幻覺?不對,她是真的听到。
「只憑借王上寵愛就想生存在宮里,呵!未免不自量力。」
這回茉兒迅速轉頭,她看著說話的玉貴妃,怎麼可能?她在對自己笑啊,笑得那麼嬌妍璀璨,嘴里怎可能說出這種話?
「不要臉的下賤女人,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,就想攀枝頭當鳳凰?」
「人家可是聖女呢?能觀人心、知未來的聖女呵……」
「對啊,聖女才有本事周旋在兩個男人當中,讓王上心甘情願當烏龜,我們哪兒行。」
「錯錯錯,王上不是寵她,王上是痛恨歐御,想玩他的女人泄恨。」
「沒錯,王上是這麼跟我爹說的,我爹可是御史大人吶。」
「王上的復仇方式可真特別。」
「能不特別嗎?那個歐御躲著不出面,妳叫王上怎麼辦好,當然是有現成便宜就佔佔。」
「沒錯,要她當了真,愛上王上,歐御可不活活氣死。」
話愈說愈毒,茉兒的臉色轉變,全身發抖……這就是軒轅棄對她的想法嗎?他不過想氣歐公子?
不,不對,他是真心對她好,也許她只是他的回憶,但畢竟是段甜美回憶啊!他們之間不是復仇、更不是泄恨。
不是、不是、不是,她該對他更有信心。
心有靈犀,正在和錦書說話的軒轅棄突地轉頭,看見搖搖欲墜的茉兒,忙排開眾人,來到她身邊,握住她顫抖不停的手,不解她的反應。
「我們回去好嗎?」
話說完,茉兒再也無力支持,靠進軒轅棄懷里。
她一心想回自己的冷宮,卻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和軒轅棄的愛憐,引發出更多的嫉妒和憤怒,而這個憤怒將卷起一場漫天謊言。
昭和殿上,軒轅棄當堂中坐,七八個朝臣分列兩邊,他們正在討論黃河水患問題。
這條大河每到雨季便泛濫成災,除開年年賑災之外,朝廷這些年一直在尋求解決之道。
去年歲末年初,由各州縣遴選出杰出的治水人才,集合在京城,經過無數次的議會討論,決定築堤防災,至于堤怎麼築、怎麼規畫,則需要更完備的設計圖。
今天,眾朝臣聚在此處,听取鎊治水專家的評論。
「林稟璜,你將設計圖再做仔細標示,並提出書面計畫後呈上。」軒轅棄命令。
「臣遵旨,臣等告退。」叩拜後,一群治水工程師退下。
「眾卿還有什麼要奏?」
忙了一上午,從早朝到現在,軒轅棄處理了二十件事,接下來他還有上百份奏折要看,王上這工作,沒大家想得那麼輕松愉快。
宰相辛植儒望望身旁幾個大臣,以眼色示意。然後他率先跪在軒轅棄面前,他一跪,身後五個大臣也跟著跪下,一時之間,只剩下令沐文是站立的。
「有什麼事,需要這麼盛重?」軒轅棄問。
這個宰相專心為國,盡忠盡誠,可惜食古不化不知變通,是個標準的道學家,他守禮重制,常壓得軒轅棄喘不過氣。
軒轅棄本希望由令沐文來輔佐朝政,可惜他對名位不看重,推舉辛植儒為相。
「稟王上,林茉兒乃叛國賊子,與歐御同為朝廷追緝多年的人物,此時再次回到宮內,不知意圖為何。
王上遲遲不肯將此女定罪,卻留她居後宮,臣深懼她會對王上、後宮妃子有所不利,臣等忠言,盼吾王納諫。」辛植儒說。
軒轅棄厲眼逐一瞧過跪滿地的朝臣。
「你們這是串通好了,非逼我定林茉兒罪行,是嗎?」
「臣等不敢,自古以來,好逆亂國、女禍敗國,皆有例可循,臣認為,將此危險人物留在後宮,實屬不智。
林茉兒叛亂有許多在場人證可茲證明,宜早早將她推出午門候斬。」辛節儒振振有詞。
「看來,連我該怎麼定她的罪,你們都商量過了?」濃眉含怒,這些臣子太大膽了。
「臣不敢,臣等盡忠,一心為國,盼王上明鑒。
「一心為國?真好听的說詞,林御史,是玉貴妃向你哭訴什麼?說朕冷落她,成日待在林茉兒的冷宮里?
不是朕說你,你教養女兒的本領不及令師傅,爭寵嫉妒、心眼小、脾氣大,當初你怎麼認為她能適應後宮歲月?」玉貴妃是林御史的長女。
軒轅棄這話問重了,言下之意豈不是要將玉貴妃發送回家?
當場,幾個跪地朝臣,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全伏地乞求恩赦,這回他們會連袂上奏,確實是為女兒的關系啊,他們全都有女兒在後宮。
「這次算了,下不為例,你們要知道出嫁女兒潑門水,往後別為女兒的嫉妒心,砸掉手中飯碗。
要是她們對朕心生不滿,不樂意留在後宮,奏一聲,我立即準她們返回娘家,另覓新婿。」
軒轅棄的手在桌上重重一捶,代表議題結束。
「謝主隆恩!臣等告退。」
眾人退下,滿場只余辛植儒直挺挺跪在原地。
「還跪著做什麼?你被利用了。」軒轅棄瞪他一眼。
辛植儒仍堅持跪住。
「稟王上,辛植儒沒有女兒或親戚在後宮,我說的每一個字句皆無私心,林茉兒留不得啊!」
「你又知道了?!」
「她是帶罪之身,帶罪女子不在監牢而留置後宮,無古例可循。」
「古例古例,我做什麼事都要依古人的行事標準,不能有自己的意見嗎?更何況林茉兒有沒有罪,我還沒查明,你心急什麼?」軒轅棄發脾氣。
「三年前,她欲奪王命,三年後她再度留在王上身邊,難保她不會做出危害王上的事情。」
「就憑她那雙無縛雞力之手,你是太看得起她還是太看不起我?」
「臣……」
「林茉兒到底做了什麼事得罪你?」
「臣一片赤膽忠誠,絕無私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