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想軒轅棄,想兩人在一起時的甜蜜,試圖沖淡身上疼痛,可惜效果不彰,入髓疼、徹骨痛,一次次摧殘著她的生命。
再被架起時,一盆冷水潑下,不清晰的意識飄蕩在空氣間,恍恍惚惚,她看見軒轅棄坐在堂上,滿臉嚴肅。
「我再問妳一次,歐御人在哪里?」
她沒听進他的話,朱唇啟,輕輕一聲︰「你好嗎?」
「妳說什麼?」堂上大人問。
「你好嗎?王後待你好嗎?她會陪你喝茉莉花酒是不?」
「林茉兒,不準妳在堂上裝瘋扮痴,說話,不然我會再用刑!」縣官怒斥。
听不見問話,茉兒只一心想知道軒轅棄好不好?腥咸滋味在口中散開,她嘔出滿口鮮紅,她知道,卻沒力氣擦去它們。
茉兒微笑問他︰「你很好,對不對?只要我不好,你便好了……」
縣官受不了她的痴傻,怒喊︰「來人,上夾棍。」
茉兒沒看見自己的手指被插入夾棍中,鮮血口口吐出,她快死了吧,可她還有叮嚀要囑咐啊。
「棄,別再造殺孽,歐公子是你表兄弟,放了他,讓自己快樂一點……」
話未囑咐完,收攏的木棍帶出無法忍受的疼痛,茉兒暈了……
她死了……他一直希望她死……一直希望……那麼……如他所願吧!
第二章
「小姐,王上擁有幾百個女人,可他對妳最特別。」說話的是錦書的貼身丫頭馨兒。
「胡說什麼?」錦書羞紅臉,描丹青的手頓了一頓。
「我沒胡說,是余公公說的,他說王上從不偏心哪個娘娘,夜里休憩哪個娘娘宮里,都是余公公點牌算數,可自從他和妳大婚之後,情況大有轉變,不但經常上朝陽宮,還一夜……」話到這里,連馨兒也羞得說不下去。
她的話錦書怎會不明白,王上對她是盡心啦!
這些日子,賞賜不斷,看得後宮女子人人歆羨。
日里妃子才人,紛紛上朝陽宮恭賀,背地里卻暗自說嘴,有人說王上待她好,是因為爹爹的因素,也有人說,王上喜新厭舊,很快她就會和她們一般,被丟置冷宮。
對于背後的嚼舌根,錦書並不介意,不管如何,她當上王後是事實,只要安分守己,誰說嘴又何妨?
突然,馨兒想起什麼似地,忙湊到王後身邊說︰
「小姐……不,我叫錯啦,王後,听宮里的舊人說,王上最討厭茉莉花,往後咱們不燻茉莉,改用桂花好不?」
「會嗎?」
她沒感覺到王上不喜歡。
「我沒騙妳,前幾年,王上下了一道諭令,要人把宮里的茉莉花全砍了。」
才進宮幾天,好人緣的馨兒已和大家混熟,各方消息盡收囊中。
「好吧,果真如此,咱們就換別的香花。」
錦書樂于為王上改變,樂于為他改變自己的喜好。
「听說啊,王上有陣子特別愛喝茉莉花酒,御膳房釀了不少,自從宮里茉莉全砍光之後,王上沒再提起,那幾壇酒也就乏人問津,有空去要點過來,我們還沒嘗過茉莉花酒呢!」
「別貪嘴。」
錦書笑笑,將畫中美人加上幾筆,清秀眉目立現眼前。
「許是王上聞多、喝多,膩了茉莉香味吧!不然好端端的,干嘛砍花兒出氣。」
說著,她蹦蹦跳跳地沖到金爐前,在放進茉莉線香時,遲疑一下,換了百合香,燃上。
「沒妳的事兒,少探听。」
從小,馨兒就這副性子,要隨她進宮時,爹還擔心她惹麻煩,但兩人情同姊妹分舍不開,令沐文就隨她們去了。
「我探听還不是為妳好,妳不曉得,女人們的斗爭可比男人們的打仗更加慘烈,听說之前有個湘貴妃被毒死,還有啊,惠妃身懷龍種卻被下藥,流了胎,結果被打入冷宮,這些事,王上國事繁忙沒精神處理,妳接掌後宮,可得費精神管管。」
馨兒吱吱喳喳說個沒完,一句句全說進錦書心坎兒里,的確,這後宮事兒認真管起來,可不比國家大事輕松,女人的嫉妒爭寵,何只一部三國演義說得盡。
「知道了,找一天我見見姊妹們。」
她得立下規矩,讓後宮減少紛爭,為妻之道,首在替丈夫解去後顧憂啊!
提筆,勻出一張淨紙,錦書偏頭想想,在上面寫下第一行字--不可動用私刑,凌虐下人。
這情況很嚴重,那些出自名門的妃子,往往動輒刑罰,罔顧生命。
從小,錦書在爹爹的教導中學會人生而平等,即使是蟲鳥魚牲,每條生命都值得珍惜。
「哇塞,小姐,不不不,我又說錯啦,王後,這條命令一頒布,不知多少宮女們要給妳立長生牌位,早晚焚香祝禱呢?
晨里,我在御花園,踫上玉貴妃手下的小凌兒,她臉上烏青好大一塊,說是玉貴妃心情不好給砸的。」
「服人以德,不該用天生的優勢迫人……」錦書話沒說完,就被自外頭走人的軒轅棄打斷。
停下話,她屈膝向軒轅棄行禮。「臣妾給王上請安。」
軒轅棄點頭,讓錦書起身。
馨兒倒過茶水,告退。
他拿起桌上的紙張,讀過,望一眼錦書。
「臣妾想,身為王後該為王上分憂,便尋了些事,不知道這麼做該不該。」錦書說的謙謹。
她的聰明出乎軒轅棄意料之外,再次,軒轅棄拿她和茉兒相比較。
錦書用自己的方法和能力救人,不像「她」只會跪地,求他高抬貴手,錦書輕巧圓融地生活在世界上,不同「她」只一味當爛好人;不管由哪個角度比,錦書比「她」好上千萬倍,他該喜愛錦書,甚于「她」。
「放手去做。」他丟出短短四個字。
自此後,父女兩人,一個朝政、一個後宮,成為軒轅棄打理江山的兩大助手。
突然,他發覺金爐里的香氣改了,不再是若有似無的茉莉香,眉微蹙,想出口詢問。但一個轉念,憑什麼他要喜歡或討厭茉莉香,憑什麼他對茉莉的觀感要受人牽制?他可以做到完全不被影響!
刻意地,他忽略鼻間的香味;刻意地,他拉起錦書,讓她坐在自己腿間,他要寵她、愛她,他要錦書入主空洞的心,從此誰都不能取代。
低頭,他吻她,用了比平常更熾烈的感情,軒轅棄要自己完全融入一場歡愛,不想起他人。
軒轅棄的「努力」,錦書接收到了,再無疑問,王上愛她,不因她是令沐文的女兒,不因她的琴棋書畫高人一著,只因為他喜歡她、愛她,只因他們前世有緣,此生注定結發結情。
環住他的腰,這寬寬闊闊的懷抱啊,是她的天、她的世界,是她一生賴以生存的人。
「你不可進去。」
屋外馨兒清脆響亮的嗓音,打斷軒轅棄的努力。
「我有大事要稟告王上。」
羞赧低頭,錦書自他腿間站起,整整衣服,也為他打理紊亂的衣冠。
「進來。」軒轅棄的聲音缺乏喜怒。
侍衛長匆匆經過馨兒身邊,走進朝陽宮內,單膝跪地。
「稟王上,林茉兒在薊州出現,已被當地縣官收押。」
他的稟告讓軒轅棄一凜,心沉,出現了是嗎?三年……她躲得真好。
「歐御呢?」
「縣官正在盤查當中,一有消息馬上回報。」
「不用了,叫薊州縣官即日將林茉兒押解到京城,我要親自審問。」
「是。」
「下去吧!傳我旨意,宣令沐文和辛植儒到御書房見我。」
「是,屬下告退。」
那是恨吧,洶涌的情潮翻騰澎湃,緊握的拳頭泄露出無法控制的怒濤,冷冽的表情里帶著陰駑。
三年了……這一天,他整整等了三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