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對不起……」她這個舞台主角,好像從下了台就一直在向大家道歉。
「好啦!別放在心上,今天的慶功宴有沒有算我一份?」
「想跟就來吧!」毅爵沒好氣回答,擁著潦訪就要往外走。
突然,溱汸抓緊毅爵,彎下腰,痛得直皺眉。
「怎麼了?」大家看見情況不對,心急,紛紛問。
「我肚子好痛……」倒抽一口氣,她覺得整個人被扯裂。
「怎麼會?預產期還沒到。」毅爵吼叫。
離預產期還有半個多月,現在陣痛會不會不正常、會不會危險?天!毅爵緊張得直冒冷汗。
「白痴啊!這個時候你跟你家兒子計較預產期?他想出來就是想出來,快送醫院!」嵩鈞說。
這時候,當醫生的說話最大聲,光看到從不慌張的毅爵變成熱鍋螞蟻,那感覺,豈是一個爽字說得?
於是,一台車、兩台車……大大小小五、六台車,以狂飆之勢沖向濟平醫院,今夜,誰都別想安安穩穩睡覺。
尾聲
血漿一袋一袋往病房里面送,半夜三點了,產房外面,十幾個人來來回回,他們憂心的事情發生了。
危險?哪里有這麼簡單,她根本是拿自己的命去換兒子,此刻,毅爵恨死自己。
「毅爵,別擔心,蔡醫師是這方面的權威,我想,溱汸不會有事。」嵩鈞走過來拍拍老友的肩膀。
「五個小時了,哪一個女人生小孩需要耗這麼久時間?」
「第一胎都是這樣,毅爵,你別著急,坐下來等。」談媽媽被他弄得心神不寧,也走過來勸他。
「不是說剖月復生產三個小時就能出來了嗎?為什麼要那麼多血漿、為什麼需要五個小時……」他還是坐不住,來來回回的腳步一聲比一聲重。
「可能情況有些棘手,不過,我相信蔡醫師能應付。」嵩鈞說。
「棘手?你所謂的棘手代表什麼意思?溱汸會死嗎?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?」他跳起來,抓住嵩鈞的領子急問。
她不能死,他們花了多少年時間才圓滿他們的愛情,眼看就要否極泰來了,她不能在這節骨眼退縮,不行,他不準她這麼不負責任。
「哥,你別這樣子!」又慈搶過來,想分開他們。
「毅爵,你這樣子無濟於事。嵩鈞,能不能讓他進去陪溱汸,別讓他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?」
「好,我找人問問醫師,如果不會干擾手術的話……」在談論間,手術房門打開,一個護士滿身是血,抱著嬰兒走出來。
「穆溱汸小姐家屬。」她一開口,十幾個人同時圍上來。
「哇!他和大哥長得一模一樣,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。」又慈說。
「對啊!不過嘴巴有媽媽的影子。這小子一出生就這麼漂亮,長大還得了。」談媽媽說。
毅爵抱著小男嬰。他是自己和溱汸生命的延續,軟軟的身體、宏亮的哭聲,初為人父的震撼在他心底,他有兒子了,他成為父親了,言語無法形容他的感受。霎時,熱淚盈眶……
「不好意思,各位,媽媽情況很危急?我們需要家屬簽手術同意書。」護士打斷他們的談話。
「什麼意思?什麼叫作情況危急,孩子不是都生下來了嗎?為什麼還會危急?」毅爵將孩子交給思穎,抓住護士問。
「她血流不止,我們一直在幫她做止血工作,可是效果很差,現在病人的血壓、心跳……生命現象都在下降中,醫生決定割除一部分子宮,保住病人的性命。」
「同意書在哪里?拿來,我簽!」
簽下潦草的姓名,毅爵的手微微發抖,恍惚間,他看見溱汸在對他揮手微笑,她的笑容很安詳,不再痛、不再苦……只有如釋重負的輕松怡然……
突然,助理醫生沖出手術房,他拿著手機急急向血庫要求血漿。
「李醫生,情況怎麼樣?」嵩鈞上前問。
「病人休克了,要進行緊急手術。」
緊急手術!
這四個字震懾在場所有人。
思穎哭出來了,眼淚滴在男嬰臉上,寶寶也像有所感覺般,哭得摧心裂腸……
「不會啦!我姊不會死,四年前她沒死,現在就不會死!你們的醫生太壞了,你們愛騙人,我們要轉院,我們要到美國請醫生……」抱著小佷子,她哭倒在品幀懷里。
一聲聲的死字傳入毅爵腦海間。不!她怎麼能死,他們之間還有許多計畫要共同去完成。
他們說好了,不再讓驕傲成為阻礙愛情的絆腳石,他們說好要一起分享生命中的每個喜悅榮耀,他們的愛情正漸入佳境,她怎能找個不相干的人來告訴他,她要不告而別了?
不!純粹是謊言,他的溱汸不會死。在他們抹去她的記憶時,命運安排他們再度相遇,由此可知,命運待他們是優渥的,所以她不會死、不會死!
「毅爵,我要安排你進手術房,你還撐得住嗎?溱汸需要你給她支持,听到沒有?」嵩鈞在他耳邊喊。
「我可以!」
他不放她一個獨自面對危險,他們說好了,不管未來踫到再多困難,他們都要手攜手、肩並肩,一起面對。
「好,跟我來,我帶你去做全身消毒!」拍拍毅爵,他給他勇氣。
手術持續進行,維生系統掛在她身上,刺鼻的藥水味充斥在冷然的空氣間,所有人都在忙,只有毅爵什麼事都不能做,局外人似地,握住溱汸冰冷的手,冷冷看著一切在他眼前發生。
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,他痛恨自己不能代她受過,他恨自己很多很多……
幾百個世紀過去,手術完成,血終於止住了,但是她的生命現象仍然持續微弱,他感覺得到,她正在一點一滴離開自己。
握住她的手,在醫生切除她半個子宮時;握住她的手,在醫生為她進行縫合時;握住她的手,在她被送進加護病房時,就這樣,他一直一直握住她的手,一遍一遍求她為自己留下來,整整三天三夜,他不食不眠。
胡髭從下巴處冒出,火紅的雙眼布滿血絲,他邋遢而狼狽,心緒浮到遙遠,無數的假設在心下形成。
他假設時空在此打住,他就這樣緊緊握住她的手,天荒地老。
他假設一個大地震,把他們壓在瓦礫堆中,他們化為彩蝶雙雙比翼。
他假設她醒來,他們共度數十寒暑,他們在生命盡頭仍不孤獨。
他做了許許多多假設,有生有死,但沒有一個假設,是分離。
醫生說,溱汸再不醒來,希望不大了。
醫生的話沒听進他耳里,因為,他不讓人剝奪他的希望,他說過,他們要一直在一起。
「溱汸醒來,看我一眼再睡,好不好?你記不記得你說過的笑話?那個和妻子打賭的迂公?我們來當一對迂公迂婆好嗎?我們還有兩百金還沒結算清楚,你不能棄械投降,懂不?
「我曾經說過,和你接吻比聊天更有意思。其實,我騙你的,我喜歡和你接吻,也喜歡和你聊天,雖然我故意裝出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,可是我心里是高興的,我很享受被你追求的快樂,比起以前苦苦追你,你都不理會我的時候,更享受。
「思穎和品幀版訴我了,他們說你有潔癖,不能忍受被不喜歡的人踫觸,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笨,可不是嗎?看你卯起勁來清洗房間的樣子就知道了,要不是你太愛我,怎能容忍我一次次不顧你的意願,強吻你、愛你?
「我告訴過思穎,你常言不由衷,卻忘了把這句話拿來提醒自己,讓我們白白錯過四年,我後悔了,對不起!如果你不嫌棄,請給我很多很多個四年,讓我來弭平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