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想你弄錯對象,你的未婚妻在百貨公司,你們剛剛去拿婚戒,她現在正和品幀一起。」淡淡的,她假裝他的提議影響不了她。
溱汸有權生氣的。他一言不發,將她拖到這里,五星級飯店、總統套房,人人可以做出無聊聯想,她不生氣的原因是,她明白二人再聚的機會不多,經過這一次,也許沒有下一回。
「我沒有弄錯,只要你點頭,我們馬上到法院公證。」
「為什麼?」她不懂。
「你懷了我的孩子,不是嗎?」他的反應很直接。
乍見到溱汸,只覺她憔悴蒼白、虛弱沒精神,是品幀手上的嬰兒用品加上明示,讓他篤定自己的聯想。
下意識,小手落在月復間。沒道理,他和品幀有相同洞察力。
「又如何?」懷孕是她自己的事,她沒想過要誰來助陣幫忙,更何況是他……她不敢也不能求助的對象。
「我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流落街頭。」這個藉口夠好吧!好到他不用去解釋自己的沖動,用不著去分析心底蠢蠢欲動的感覺。
「我有能力養他、教育他,你大可放心,我不會讓我兒子流落街頭。」她反駁他的話。
「是兒子?正好,我不用擔心繼承人的問題了。」他把她的反對當成馬耳東風。
「我說,我、不、會、嫁、給、你。」
她的口氣出現反抗,這不是屬於談時芬的性格,那是穆溱汸的脾氣,很好!她回來了。
「為什麼不嫁?你鍾愛當單親媽媽?」隱藏在冷嘲之後的,是濃濃的心疼,這個女人一如多年以前,倔強頑固。
「因為我不愛你。」
再一次,她出口傷他;再一次,她用同樣的藉口,將他遠遠推離自己的身旁,心中的舊創傷撕裂,鮮血淋灕,他的痛她親身品嘗。
丙然,溱汸擊中他的罩門,向來,他最介意的就是這句話,她不愛他、他只是自作多情、他的愛情在她眼里名叫無聊……他恨她這一句。
他的恨在接觸到她強作堅強的瞳眸時軟化,他想起她的言不由衷、想起她的心口不一,一股希望悄悄自心底升起。
「不管,我娶你娶定了。」
「你沒听清楚嗎?我說我不愛你。」
他深吸氣、吐氣,他告訴自己不生氣,上次的憤怒他害死自己的孩子,這回不管她怎麼激,他都不失去控制。
「隨便,反正你嫁我嫁定了。」比蠻橫不講理,他略勝她一籌。
「傅毅爵,你簡直不講理,我們是兄妹,你曉不曉得兄妹是什麼意思?」一個沖動,心中話盡出。
「沒關系,反正我們家關系亂慣了,傅家二子傅品幀,也要娶傅家老ど穆思穎,所以兄妹?隨便!」他不介意她口中無謂的親屬關系。
「你沒听清楚我的話,思穎和品幀沒有血緣關系,他們和我們不一樣。」連這層兄妹關系都制約不了他?他簡直是土番族族長。
「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。」
等、等一下,他將她的話在腦中重復幾回……哈!他在她話里面抓出一點端倪,溱汸說他們有血緣關系……雖然有些模糊,無妨,他慢慢厘清。
「沒關系?這種話你居然說得出口,難道你不覺得罪惡?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母親,對這件事情的看法?」溱汸火了,他怎能這麼自我中心?
她說我們的母親?她口中的母親是誰?他的親生母親或是江善薇……不會是他母親,所以……對了,她覺得江善薇是他們的共同母親,她並不曉得江善薇是父親的繼室,不曉得自己並非江善薇所出。
賓果,他終於找到卡在他們之間的問題點。
「你為什麼覺得我們結婚是種罪惡?」毅爵耐心問。
「難道不是嗎?起碼在法律上就站不住腳,結了婚,也是無效。」她神情落寞,支著額頭,頭痛……
毅爵微微笑開。很好,問題浮出台面,如果這真是促使他們分離的主因,他不曉得自己該掐死誰。
年輕時貪看天龍八部,總覺得段正淳把自己的感情處理得一場糊涂,結果兒子身邊動心的女孩全是他的親妹妹。毅爵沒想過,小說家筆下的荒誕劇情,居然在他身上出現。
「法律規定兄妹結婚無效,最主要的目的是為防止產下畸型兒,你連懷孕都不怕了,還怕什麼婚姻無效?」在逼出溱汸的心事之後,接下來,他要逼出她的真心。
毅爵問住她了。可不是嗎?這是她最矛盾的一點。
她是個護士,很清楚近親結婚,孩子不正常的機率有多高,可她仍選擇留下孩子,就為了想要一個和他相像的人,在身邊相陪。
是不是很怪?
沒錯,她的矛盾逼她騙自己,孩子會正常;她的矛盾逼自己,把一切合理化,她的矛盾呵……愛上一個不該愛、不能愛的男人,卻又愛得難分難解
「無話可說了吧!那麼我們結婚,你沒有異議。」結論一下,他說話算話。
「你辯贏了,可我還是不會嫁給你,那樣子……不對。」她有她的道德感,即便為這個無聊道德,她必須付出一輩子的空虛寂情。
「你在固執什麼?」
「我們是兄妹。」她再次重復顧忌。
「就因為我們是兄妹,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嫁給我、不會愛我?」
「對!」她態度堅定。
「即使我逼你?」
「對,即使你逼我!」
「你真的是一個傻瓜。好吧!我放棄了,不過,你必須老老實實告訴我,如果我們不是兄妹,你會怎麼做。」他的言語後退一步,他的眼神卻逼向前,迫得她無力退縮。
他終於要放棄了……心酸得皺眉,矛盾又跑出來作祟,重重的鉛塊壓住心髒正上方,很痛……但呼痛不正確,咬牙忍住,她要記取教訓——愛情痛人。
「我……」能說嗎?溱汸眉心打結。
「我要听實話,不要拿假話來搪塞我。」他不給她空間說謊。
奸吧!是他要听真話,她豁出去了!
「如果我們不是兄妹,我會無所不用其極贏回你。」
「就算我將要踏入禮堂,你也會想盡辦法贏回我?」
「對,就算你將要踏入禮堂,我也會想盡辦法贏回你。」
「所以,你是愛我的,你的謊言全是為了那層該死的兄妹關系。」他把她的想法清楚復述一遍。
毅爵又問住她。他怎麼就不放過她?他怎麼非要她難過?承認愛他不難,難的是在承認之後,她必須花多久的時間,才能讓自己的心情平復。
「你是世界上最差勁的男人。」她氣了。
「不要轉移我的話題,說!你愛我,是不是?」卡了幾年的答案呼之欲出,他心跳得很急。
「我拒絕回答。」
「你若是拒絕回答、或者說假話,我用綁的也要把你綁上禮堂。」
「你……」
「回答。」他霸道得近乎可惡。
吞下憤然,她用力,一字一句說清楚︰「是的,我愛你、很愛很愛你,就算你是我哥哥,我依舊愛你︰就算你要娶別人,我還是愛你,滿意了嗎?得意了嗎?看我難堪,你快樂了吧!」
盈眶熱淚刷地滑落,她不愛哭的,偏偏愛上一個以惹她哭泣為成就的男人,她該怎麼辦?
搗住臉,她哭得很傷心,顧不得驕傲,她只想痛哭一場。
她說愛他,她愛他啊!證實她的愛,毅爵好開懷。
驀地,一雙大大的手掌捧住她的臉,把她的傷心收進懷里。
闊別已久的溫存浸入她心底,想他,好想好想……
「為什麼不把真心話告訴我?為什麼寧願我恨你,也不願意告訴我原因?」擁她入懷,他的幸福重新存在。
他們都太驕傲,驕傲到不願將心意向對方說明白,寧願以恨為名,假裝不愛,於是一次次傷害、一年年錯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