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下樓梯,她的眼光四下搜尋,這個時候,他應該在餐廳里,星期天他雖不用上班,但他習慣到公司繞繞,處理沒做完的公事,他是個盡責好老板。
溱汸走進花園、放慢腳步,蓄意等他出門。
這個時間,小穎應該到舞團去了,如果沒有誤差的話,她會在十一點左右返回家中,十一點……她看看腕表,她還有時間。
夏天到了,太陽很大,她抬起一只手臂擋住熾熱陽光,抬頭,她發現天空很藍,幾只小鳥停在樹梢,吱吱喳喳說著人類不懂的語言。
她有多久不曾像這樣抬頭看看天際?藍藍的天、白白的雲,是個多麼久遠的記憶?
是啊!好久了,那個藍天是和一個蝴蝶風箏和無數串笑聲連在一起的,那個時候,她的雙手不用來擋太陽,她一手握住媽媽,一手牽住可能是父親的男人,高聲唱著童謠,一曲接續一曲。
「看什麼看傻了?」傅毅爵的聲音自身後傳來。
溱汸回神,斂起笑。
品幀苞在毅爵後面。他答應思穎要去看她練舞,再過兩天,學校的畢業表演中,她有吃重演出。然後,他還要陪思穎回家面對休假的姊姊,自從上次她們吵過架後,便沒有再聯絡了,思穎對於自己的態度很懊悔,卻不曉得怎麼找到台階走下來。
「沒什麼。」搖搖頭,她是一貫的冷淡。
「你們聊,我有事,先走一步。」品幀對兩個人點頭,先行離開。
上次是他擋在思穎和自己中間,品幀對思穎……
溱汸眼神追著品幀背影,他只是傅家義子,並無真正的血緣關系,如果思穎喜歡的是他,會比較沒有問題吧!可是又慈呢?她對品幀迷戀的表現,可以用明目張膽來形容了……
品幀對這兩個小女生,存著什麼想法?
「別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別的男人,我會吃醋。」毅爵扳過她的身體,在她額間貼上一份溫存。
「你不是要到公司嗎?」溱訪問。
「沒錯,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公司?」詢問問,他已經替他們兩個人規畫好下午的行程。
「不!我要回家一趟,小穎不太會整理家務,要是不回去整理一下,她會摔得鼻青臉腫。」
想起她的邁遢,溱汸不禁搖頭。她什麼時候才會長大?
「看來,你還是很關心她的嘛。」
不是思穎的認知錯誤,就是品幀的轉述有問題,分明是一個愛之深、責之切的好姊姊,被他們說成心中懷恨的壞大姊。
必心她嗎?不!溱汸急急否認這份關心,她只是……只是不希望她摔跤,不希望她弄得一身傷,不能跳舞。
「我先走,晚上見。」轉身,緩緩跨出三步,溱汸在等他出口。
「我送你。」
三個字傳進她耳里,她微微一笑,賓果!
「你知道我住在哪里?」
「知道,我接過幾次思穎。」
他們兩人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熟,難怪思穎會有這種認知,認定她愛他、認定他待她比待任何女孩子都好。
坐上車,一路上,他們沒說話,溱汸想著心事,想思穎、想江善薇,想著下一步,她該怎樣對付傅易安;而毅爵也不說話,他靜默地觀察她的表情,猜測她滿腦子運轉的是什麼。
終於,車行到溱汸家門口。
她下車、她轉身、她猶豫,最後,她折回車邊。
「你想進來坐坐嗎?」她提出邀請。
「好。」他沒多想,停好車,走到她身旁,兩人一起進屋。
「情況還好嘛!沒有你說得那麼恐怖。」偌大的練舞場佔了整個房子的三分之二,再一次,他肯定溱汸對思穎的用心。
「她不會在這邊堆東西,摔著了,不是鬧著玩的,你該看看我們的房間。」
說著,溱汸伸手打開房門,衣服東一件、西一件隨處掛著,思穎懶,常常衣服洗乾淨了,不拿到陽台上曬,隨手往牆上一掛了事。
滿地的垃圾,頗令人沭目驚心。
「夠壯觀吧!我再晚一個星期回來,恐怕她連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。」
溱汸彎腰把衣服收齊,拿到陽台上曬,再回頭換下床單、被套,拿到洗衣機里,拿起掃把、抹布,她將積了一星期的灰塵整理乾淨。
她在打掃的時候,毅爵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張木頭椅子上,欣賞她的忙碌。
她是個認真的女人,地板抹一遍不夠,還要一而再、再而三,讓抹布去證明它的清白。
桌上凌亂的文具,讓她一一歸類起,直到她認為夠了,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,四坪大的房間花掉她一個小時整理,稱得上夸張。
做完事,她輕松地坐在床沿,環顧四周。每次整好家務,她喜歡像這樣坐著,欣賞自己的工作成果。
「整理好妹妹的房間,接下來要整理哪里?你自己的房間嗎?」毅爵沒想過,連放假日,她都忙得這般精采。
「我們家本來有三個房間,餐廳、客廳和廚房,媽媽過世後,我留下兩個房間,外婆一間,我和小穎共用一間,外婆雖然去了療養院,偶爾,我們有空還是會把她接回家住幾天,所以她的房間還是保留著。」
「換句話說,你們姊妹共用一個房間、一張床。」
「嗯,還共用一張書桌、一個衣櫥。」
手在後腦勺間交握,她往後仰躺在床上。回到家里讓她松一口氣,尋仇的日子並不好過,凝重時時刻刻壓在心間,重得讓她喘不過氣。
「你們感情很好?」
靶情好嗎?不算吧!她不愛她,對思穎,她只是盡義務,只是……只是要逼思穎代替媽媽完成夢想,她真正愛的人是媽媽不是思穎。
「我對她很嚴厲。」溱汸說實話。
他走到她身旁,俯視她微皺的眉頭。
「你不快樂。」
「快樂?」她已經遺忘快樂是什麼感覺,自從江善薇出現,自從媽媽得了憂郁癥,她的眉頭便打上了結,拆解不開。
「你曉得什麼叫作快樂嗎?」溱汸回問他。
「知道。」
「那麼,恭喜你,你很幸運,只不過,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幸運。」而她的幸運被他的母親奪走,從此她不認識快樂。
「我怎麼覺得自己被諷刺了,是我太敏感?」
他的嚴峻在她面前,一天一天消失,她注意到了,他是個願意為愛情改變的男人,但她能敞開心房,全盤接受他的愛情嗎?答案是不能!
學她的動作,他側躺在她身旁,她的體香竄入鼻息間,和名媛淑女身上的味道不同,沒有高級香水味,她有的是清新的肥皂香。
「你不是太敏感,我的確在諷刺你,低階平民總有諷刺高階人士的基本權利吧!」
「好吧!如果這會讓你覺得好過的話。」毅爵從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出自自己口中,看來,他真讓她爬上天了。
「好過?」
她的計畫是——在這一天、這張床上引誘他,當思穎回家,眼見的事實會讓她徹底心死。
這種方法很過分,但她沒太多時問,距離甄試,只剩下一個多月時間,思穎必須及早作決定。
在這個計畫之後,溱汸可以確定的是,再沒有人會覺得好過。
「你可以教教我,如何誘惑一個男人嗎?」她的話讓毅爵詫異,懷疑地望住她,他想確定這句話的真實性。
「這句話確定出自你口中,不是因為妖魔附身?」
「是你要我愛你的,現代人的愛情不都是從性開始嗎?」
「你的思想真開放。」不過,他很高興她的開放,這代表她願意接受他的愛情不是?
「你願意教我?」
「何樂不為?」低頭,他親吻她的眼睫,麻麻癢癢,偷偷地,她笑了。原來誘惑男人不難,只要闡明自己的心思即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