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爽朗笑聲感染了他,暫時,他把盈心遺忘。
「你真可愛。」他揉揉她一頭被風吹亂的頭發。
「天衡,我戀愛了。」她嘆口氣,說話。
「什麼?然後呢?」
「我愛上我的哲學老師,可惜,他結婚了,還沒開始追求愛情就失戀,我是不是很倒楣?」
頭倚靠在天衡肩膀上,少女對於愛情,總有許多憧憬。
「你懸崖勒馬了嗎?」
「勒住了,可是馬匹重傷過度,差點兒死亡。」
「那就沒事了,你的人生還很長,總會踫到合適的人選。」
「如果我的愛情運氣一直不好,那怎麼辦?」
「有什麼關系,你忘了我們的約定?」
「記得,我三十歲還沒有交到男朋友,你還沒娶妻,我就嫁給你。」
「有我這個候補隊友,你擔心什麼?」
「說的也是,我們去大吃一頓吧!用食物幫我療傷止痛。」
「沒問題,我請客。」說著,他轉動方向盤,下意識地,他把她帶往昨天和盈心初見的餐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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盈心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小房間里,超過二十四小時。
她一滴水都沒喝,混沌的腦海中找不出自救方法。
就這樣子了嗎?從此順從命運、出賣靈肉過一生?
從有記憶起,她就盼著長大、盼著終有一天主宰自己的命運,哪里想得到,盼啊盼,盼到後來,她的命運仍然落在別人手里。
不管她多努力掙扎都一樣,她是落網魚,死路是眼前唯一能見的路途。
為什麼?盈心不相信前世今生的,她更不相信靈魂輪回,可生命走到這里,由不得她不質疑,前世的自己一定殺人越貨、造孽無數,否則沒理由讓她從一出生就辛苦到底。
她听見門把轉動聲,抬頭,眼底的絕望讓幾個大男人撼動。
她真的只有十八歲?
「我想,你很明白自己的處境。」虥哥坐在對面,抬起她的下巴審視。
即使青澀,她的美麗不容人忽視,若換個環境,假以時日,她會是最璀璨的一顆星子,只可惜,時不我予,她八字不好,下場注定淪落,她和他一樣,掙月兌不開命運枷鎖。
「我不出賣自己。」堅決地,她抬眼望他。
他看起來很年輕,稱不上帥,五官卻很有型,頎長的身量往她身前一站,在她頭頂上方蒙出一塊陰影。他折服人的是他威赫的氣勢,仿佛任何人往他身前一站都要矮上半截。
「不可能,這是你的命。」他的話不容置喙。
「既然是我的命,為什麼不能由我自己主控,你有什麼權利來控制我?」
她振振有辭,不怕眼前高人一等的大男人。
「因為我花了一百二十萬。」他實說。
「你用錢操縱別人的生命?」
「在我沒有錢的時候,我的生命也由別人操控。」虥哥回答。
「我不會妥協的。」咬牙,她固執。
「你怎麼能夠不妥協,從明天晚上開始,你就必須接客。」
逼良為娼的事情太缺德,但多少成娼的良女回過頭來向他稱謝,告訴他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。
江虥豐認定,在她看清楚錢的美麗時,她會真心妥協。
「我會在明天晚上之前自殺。」她說的堅決。
江虥豐看得出,她不是恫嚇、不是夸大其詞,她說會死,就一定會死成。
「在我眼前,你沒有能力自殺。」
「是嗎?死的方法那麼多,撞牆、割腕、不吃不喝、听說連咬舌都會死人,我怎麼會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?」
「固執只會讓你多受折磨。」可笑,他居然在勸說她?對女人,他的耐心一向少得可憐。
「我連死都不怕了,怎會在乎折磨?」
冷笑一聲,她不是以前的盈心,不再相信努力就會讓生命出現春天。她是隆冬里的雜草,搶的是一口水、一方活下去的土地。
「你不會成功。」
「是嗎?要不要打賭,我很期待結果呢!」
冷哼一聲,背過他,她不害怕,路走到這里,坎坷既然躲不過,赤著腳,她也要逼自己闖過去。
驍哥挫折極了,他沒踫過這麼倨傲的女孩,任他恐嚇威脅、拳腳相向、施打毒品,她都無所謂。結果,一星期過去,她沒求饒;十五天,她沒妥協;二十五天,她打死不開口求人。
盈心很早就不吃飯不喝水,她計畫在下一波毒發時,等待死亡。
偏江虥豐不順從她的意願,他安排醫生幫她打點滴,讓她日復一日囚禁、痛苦。
「你認為自己可以熬到什麼時候?」江虥豐看不下去了,沒見過這麼桀騖不馴的女孩子,就是當年的自己,也沒本事受這樣的煎熬。
「到死!」撐起殘破笑容,她僅存的是什麼?一身傲骨罷了。
「我大可以讓一群男人進來蹂躪你,我不信你還能堅持。」
江虥豐之所以沒這樣做,是因為他在她的眼神看見從前的自己,看見當年抵抗著淪落的自己和她一個模樣;只不過到最後,他放棄了,而這個女孩用盡生命,也不肯出言放棄。
「我不……容許……」
她的牙關發顫,望住他的眼神寫滿堅定,剎那問,江虥豐看見自己的失敗。
「你想要怎樣?我不可能放你走。」
走?她從不敢奢望。「我幫你……賺錢……不……不出賣身……身體……」
「你能幫我賺什麼錢?」
她畢竟單純,在這個社會中,一個單身女孩要短時間內賺足一百萬,需要犧牲多少東西?
「我陪酒……陪舞……」話說這里,她眼前出現幻影。
幻像中,余邦哥哥站在她眼前,他笑著朝她伸出雙臂,對她說︰「好盈心,把所有的問題交給我,別忘記我是你的長腿叔叔。」
盈心無力的雙手搭上「他」肩膀,困難地對他講話。
「我說過努力……說過為生命認真……說過……不放棄……」淚如雨下,她哭得好傷心。
「你……」盈心埋在江虥豐胸前痛哭失聲,一時間,他反應不來。這是他首度看見她的柔軟。
「當孤兒……不怕……被虐待……不怕……受歧視,不怕……我都不怕啊……是不是不害怕……我就該吃更多……苦頭?」
每說出一個不怕,她就猛地搖頭,她不怕,她拚了命開創自己的生命,怎麼會炸開了橫在眼前的高山,竟發現高山之後的是無底深谷?
她的淚在他胸前形成一大片濡濕,江虥豐強硬的心因熱熱的液體融化,伸出大手,他輕拍她的肩背。
「如果有天地……有神明,為什麼……它們對我那……麼壞?我當……了一輩子……乖小孩,我討好……所有人,我努力……表現,結果是……萬劫不復,為什麼?為什麼?」她激昂起來,含糊不清的話語中夾雜著無數心碎。
江虥豐擁她在懷中。
怨天嗎?是的,他也怨過,怨過之後,他低頭、他活下來,她也準備低頭?向生存低頭了嗎?
「你希望我怎麼做?」嘆口氣,他準備向懷中女孩妥協。
希望?哼!希望是有錢人的收藏品,像她這種人不配。
恨不恨?恨啊!恨上蒼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。既然上天不幫她,好!她幫,她的世界不再有王子,長腿叔叔在她生命中滅絕,從現在起,她靠自己。
使盡全力推開「余邦哥哥」,她低頭用力拔掉點滴,不顧鮮血噴滿衣裳、棉被,她下床、轉身,撞向身後的一堵牆。
求死的心是絕對,她用盡力量期待死亡。
骯髒才能活嗎?沒關系!她不介意能不能活下去;非要受控於別人,才能保有生命嗎?那麼,她就把命給他們,從此誰不欠誰,她是她——純淨輕靈的姜盈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