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在吹拂過亮節樓時,留下來作客。
生活中不變的節奏是,她天天把苦口良藥往窗外花盆里倒,不變的是,她天天逼他吃下一大堆飯。
再一次,她證實爹爹的話——藥沒用,吃進身體里反成害。
這天,她又在逼他吞下第二碗飯。
經過幾天錦衣玉食生活,好吃東西已經對橙兒失去新鮮,回復以往食量,不再猛吞猛塞;可是節衣縮食的日子過習慣了地實在無法容許食物被白白糟蹋,于是,這些不該浪費的食物便成為他的義務,她一口一口逼,為達目的不擇手段。
"我真的吃不下。"他搖頭求饒。
"請你認真吃東西,我不想當寡婦。"說著,又把一塊肉擠進他嘴巴里。
"在最虛弱的時候我都沒死掉,現在更不可能了。"再撐下去,他會死于中風,她成為寡婦的機率才會加大。
"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,還是保重些的好。"她沒理會,又是一口挾了蛋的飯人口。
"你在詛咒我?"擦去嘴邊油膩,他忙吞口茶水。
"我怎ど會詛咒你,你的健康是我的保障,別忘記,我很反感當寡婦的。"
"如果真當了寡婦,你會怎ど樣?"
"天天練爬牆羅!等到身強體健,眼力好、腳力足時,我就把你們長孫家的財產一口氣全卷走。"說完,她塞進一湯匙魚,沒表情的對他說︰"再三口就解決了。"
"你很喜歡撩撥旁人的怒氣。'"吞下滿口食物,他話說清楚。
"不好嗎?"
"當然不好,你喜歡旁人四處說你的閑話?當主子的要學會心厚待人。"這話他說得老成,有十二歲少年的味道。
"寬厚?誰告我的狀?如意?我很好奇,她在你們家扮演什ど角色,說她是下人,那股驕氣……,不像,說是主子、那更不像了,真論刻薄,她有過之無不及。"
"她是我爹的遠房親戚,早些年家鄉發生水患,投奔家里,爹便收留下她,照理講,我該喊她一聲表姐,不過親戚扯得太遠,便不去計較。"
"哦!難怪,我見她和二太太走得很近。"
把剩下的菜屑倒人他的碗中,撥撥攪攪,橙兒把所有食物擺進他嘴巴里,揚揚手中空碗,她又贏下一回合。"吃完了,我早說你潛力無窮!"
"平日,二姨娘和如意的感情就要好。橙兒,說真的,你這樣和她吵架不好。"他繼續剛剛的話。
"我也覺得不好,不如下回你去告訴她,少女乃女乃年紀小,你別同她吵架。"坐下來,她擺明敷衍他。
"你啊!愛逞口舌之快。"
"什ど是口舌之快?不就是吵架嘛︰告訴你哦!我可是吵遍天下無敵手,誰敢欺侮我,我一定把他罵到狗血淋頭。
我們村里有一個雅文大姐,大家都知道她心里喜歡大牛哥哥,可是啊!偏偏大牛哥哥喜歡我們家青兒姐姐,他得了好東西便往我家里送,這種事要讓雅文大姐知道,就會鬧得天翻地覆。有回,她又在我家里吵鬧,指著青兒姐姐罵狐狸精,我回家,看見青兒姐姐被罵哭,氣得拿起掃把往她身上砸,破口大罵'你去照照河水,看自己那副倒三角眼、牛頭鼻、黑狗嘴的鬼模樣,想當狐狸,哼!差得遠了。一天到晚嫉妒人家貌美,大牛哥哥不是瞎子,有禮物自然是送給美人,哪會送給夜叉,又不是吃飽沒事。"她讓我罵過,蒙著頭一路哭回家,從此不敢上我家里吵。好一陣子,村里的小孩都指著她喊夜叉呢。"
"罵人你很得意!所有的人怕你、避你三尺,會讓你有成就有很奇怪的想法。"
"人不犯我、我不犯人,要是不欺我,我自然不會去踫他們,你當我吃太飽,閑到沒事去找人家碴。"言下之意--是那位"遠房姐姐"自找的。
"你最好收斂點。"
搖頭,輕唱,他不懂橙兒怎會滿身刺,準備隨時去迎戰別人。
"這是一句好話,下回我會轉述給你的如意姐姐。"喝口水,靈活大眼溜溜地轉向門外,突然發現什ど似地,她跳起來大叫"你看,河邊的樹冒出新芽,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?"
看著她限中的光華,他曉得橙兒悶壞了,點頭,他順她。
第三章
長孫老爺真的很有錢呢!她隨口說說,他果真就弄來一張有倫子的椅子,讓她推起繼鎖四處逛。
這天她將他"車"到書舍前的院子里,這個園子比他們亮節樓的院子大幾分,但少了一彎可以抓魚的小河,就減少很多樂趣,所以他們平日很少往這里來。
今天會在這里,是因長孫夫人過壽辰,一早,繼禎來向母親賀壽,母子說過一陣子話後,他們往書院,想找幾本書回房里看。
找到書,趁天育氣爽,橙兒不想回屋,便將他隨意往樹下"擱著",自己爬上樹稍、躺在枝葉中間,她喜歡這樣,總覺得離天空近一分,就離爹娘更近些。
"橙兒,這個故事有意思,你要不要听?"
"你說,我听。"靠在樹枝的橙兒側臉往下望,應過一聲,又轉頭凝睇蔚藍天空。
"梁國有一個大夫叫宋就,他在和楚國相鄰的地區擔任縣令。梁楚兩國相鄰的地區種很多的瓜果,梁國人民辛勤灌溉,瓜長得大又好,楚國瓜農相反,因此種出的瓜又瘦又小。
楚國的瓜農見梁國的瓜長得又甜又大,心里十分嫉妒,便經常在夜里跑到梁國的瓜田里亂翻亂攪,以致瓜藤枯死不少。梁國瓜農知道這回事,很生氣地報告縣尉,並請求準許他們去破壞楚國的瓜農。縣尉覺得事態嚴重,趕緊去請教宋就。
宋就說︰'報復會使彼此的仇恨更深,人家對我們不好,我們也對他不好,這不顯得我們心胸狹窄嗎?不如每天入夜後,派人人灌溉楚國的瓜田,但是千萬別讓他們知道。"
餅沒多久,楚國的瓜也一天天長大,楚國的瓜農覺得很奇怪。後來他們查出真相,心里覺很高興,並向楚王報告。
楚王听了,告訴大臣︰'這都是梁國人暗地忍讓啊!"
參謀說︰'我們來討伐叛賊,他們的城牆倒場,是上天在幫助我們,為什ど要退兵呢?'
趙襄回答︰'只要是君子,就不在自己有利的時候,再去逼迫別人,我們等他們的牆修好後再來攻打吧。'
你家的遠親姐姐處處站在有利情勢上,我不懂為什ど還要欺侮我這個可憐無依的小媳婦兒,再教我忍讓,豈非天地不仁?
幾個利落手腳,橙兒從樹上爬下來。
"你會可憐無依?哈!滑天下之大稽。現在家里上上下下誰不捧你、寵你?"繼禎不苟同她的說法。
"那是我自己爭來的,換個情景,要是你重病在床,我會有這等好日子過?"談現實,人情冷暖她嘗多了。
也是,他默然不語。
"所以,請別嫉妒我的強勢,它可是得來不易。"坐在他腳邊她翻翻他挑選的書。
"都是你的話。"他笑笑,沒再執著這個話題。
談笑間,繼善走來,他手里拿著餅干,一路吃一路走,橙兒看向他,拿著書自顧自一頁一頁往下翻。
"沖喜丫頭,你也會看書啊!"他一臉輕蔑。
她抬眼,扯扯嘴角,對繼禎打聲招呼。
"小人來了,我的'仁慈'要去找周公下下棋,沒時間待客。接著她轉頭對繼善答話。"我認的字的確不多,大約只比你多個十來倍,你讀書要是有困難的話,我不介意指導你——文盲先生。"
'
"你說我是文盲?"繼善把手中食物甩到泥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