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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淚娃兒 第24頁

作者︰惜之

蹲,新種下的小樹枝女敕芽翠,小小的新生命將在這里陪伴爹娘,有一天,它們將會遮蔭起爹娘,為爹娘擋去仲夏熾陽。

成串咳嗽咳得青兒站不直身子,她扶過墓碑緩緩坐下,靠著爹娘,心底一片澄明。

她就要死了,青兒明白。看著手中的鮮血,回想娘去世前,也是這樣一口一口嘔盡胸中鮮血,然後撒手世間。

那年她多大?才九歲……九歲……是個好遙遠的記憶。

九歲,她失了雙親,受寵的小女兒成了堂下婢女,還有……她在九歲那年遇見了將軍,她爬著踏著,不顧身上疼痛,終于爬到他身邊,拉住他衣擺,求他救下自己。

是那雙眼楮告訴她,有他,她將安全無虞;是那雙眼楮告訴她,他值得她全心交付……于是,他救了她,她花了十年來愛他……

情分這種事是天底下最難解釋的東西吧!要說誰欠誰,便要認認真真計較起、償還起,那麼……在她生命的最終,青兒忍不住要問一聲,她償清了情債嗎?若是償清了,是否在下一世她能得到公平愛情?

他知道她離去,是否松一口氣,少了負擔,少了累贅,也少了麻煩?或者……他是憤怒,嚴重憤怒她不告而別,傷害他尊嚴?

想起他,甜甜的滋味在心間漾開。

問聲後悔過她的愛嗎?

沒有,她不後悔,只是遺憾,遺憾她到將死還等不到他的愛,遺憾她盡了全力愛他,只換得一聲假意虛偽。人心欺不得,愛了便是愛了,否則……再強求也求不出一份真情愛……

霜雪自天空降下,一片片晶瑩鋪上大地,離家那年也是這樣的天氣。

當時,身上沒有暖裘,只覺寒風刺骨,凍了手腳,呵再多口氣也呵不出一絲暖意,坐在驢車里,身子苦、心苦,但總抱著一份希望。

希望自己能賺足了錢,給爹娘蓋新墳、給爹爹上訴狀,然後四個姐妹又能聚在一起,圍著火盆兒,談談十年里發生的點點滴滴。

到時,她會這樣形容他——他是一個高壯威武的大將軍,也是一個痴心痴情的好男人,如果能得到他的真愛,將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……

她還會這樣說——他常常一個眼神就嚇得眾人噤聲,可她是不怕的,雖然她總是裝得小心謹慎,可是一不小心、忘了假飾,她就敢大著膽子和他爭論起來。

爭論……想起那些個歡愛的夜里,棉被余溫,靠在他胸臂間,他們侃侃而談,談國事、談家事。談女人的悲傷、談男人的自傲……他們有太多話題可聊……

雪飄上肩膀,點點寒意竄進心頭,有點冷,但是她不在意。

輕撫碑石,青兒低語︰「爹爹、娘,吳知才作惡多端,終是有了報應,您們在天上是不是也感欣慰?」

這是戲碼的最後結局,壞人得懲、好人獲報,人間是是非非到頭來,不過是圖個公平。結局?她的生命也將結局……

不過,她還沒見著親人,這樣的結局未免遺憾太多……

「爹娘,不知道大姐、橙兒、墨兒變得怎樣了,她們會不會認得我?」

握住胸前玉墜,溫潤的玉在手中逐地加溫……

相隔十年,親人再見會是怎樣光景?墨兒還是一派天真浪漫,橙兒還是永遠的俠女風範?大姐呢?獨立堅強的大姐找到終生幸福了嗎?

咳咳……腥羶的血在喉間、在唇邊,點點鮮紅在清白的雪地上,點出刺目。

「大姐……你們快些來吧,青兒要等不及了。」

雪在她身上覆蓋,睫毛讓重重的雪壓住,睜不開來,寒意漸漸滲入四肢百骸,凍得她唇發紫、手腳不得動彈。

好冷,睡一覺吧!等醒來就好了……睡醒後春天會到……睡醒後情殤遠離……

☆☆☆

再啟眼,兩雙關懷瞳眸望住她,不冷了……是春天來臨?

青兒張嘴,語未出,靈活瞳眸的主人淚光閃閃,握起她的手,哽咽不成聲。

「你是青兒、橙兒還是墨兒?」男人溫柔的眼神讓人舒服。

「我是青兒,大姐……是你嗎?」她掙扎著要起身。

「是我,我是大姐。對不起、對不起,是我不好,不該讓你進端康王府工作,他們苛待你了嗎?你為什麼又病又傷?」摟住妹妹,予藍心疼啊!

「予藍,別這樣,青兒剛醒,還需要調養。」蘇彧茨扶起過于激動的藍兒。

「大姐,我很好,沒事的。」青兒直眼看藍兒,心里淨是激昂。十年了,十年後她們姐妹終是相聚首。「姐……我好想你們……」

「我也是、我也是啊!」予藍緊抱住妹妹。

「他是姐夫嗎?」偏過頭,她看看予藍身邊的儒雅男子,他……配得上大姐。

「我是,我叫蘇彧茨,你跟予藍口中所說的一樣美麗,不!包加美麗。」他誠心褒揚。

「謝謝姐夫。」自古紅顏多坎坷,如果可以,她但願自己不要美麗。

「你病了,需要一段時間調理,你有到別處去的打算嗎?」

「沒有。」她還能到哪里去?離開他,去哪里有何不同?

「到我們家里來住好嗎?」

「青兒,你姐夫是人人稱頌的蘇神醫,他說你是郁氣傷肝,肝不藏血,因此神色不定,他要開斂陰止血的藥方兒給你。不過你身子太弱,要花點時間調理,再加上……」

藍兒猛地住口,看看彧茨,淚又滾落。青兒懷孕了,她不想說也不敢提,害怕對青兒來講,那是一段傷心。

「我的情況很糟嗎?沒關系,我心里早有準備,娘死前也是像這樣……」垂了頭,青兒誤解藍兒的話。

彧茨拍拍藍兒,領她到椅上坐落,再走回青兒身邊,握住青兒肩膀。「你太看不起我的醫術,讓我很傷心。」

「姐夫,對不起……我只是……」

「我應該讓你看看家里那些病患致贈的牌匾,也許你會對我有信心些。」

他的幽默同時逗了兩個含淚女子破涕為笑。

「青兒,剛剛你大姐沒說出口的話是——你懷孕了,可是這次你並沒有帶回妹婿。」他用最輕的話點出心中疑問。

「我懷孕了?!」這個消息讓她震驚。「怎麼可能,我居然……」唇邊掩不住的笑意昭顯了她的心情。

「你愛他是嗎?」彧茨輕聲問,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。

「是的,很愛很愛。」撫著月復部,想象著里面將有一個小小的赫連暄燁,她忍不住要開懷暢笑。突然間,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又重新燃起希望。

「他呢?他也一樣愛你嗎?」挖掘青兒的傷心太殘忍,但蘇彧茨見不得妻子幾度落淚。

「姐夫,你呢?你很愛很愛大姐嗎?」青兒不答反問。

「是的,我很愛她。」彧茨毫不遲疑。

「有多愛?」青兒再追問。

「如果沒有她,我的生命會失去存活意義,這輩子我要時時刻刻守著她,不教她有機會自我身邊離去。」他鄭重回答。

「你覺得我比姐姐漂亮嗎?」

「是的,你比予藍漂亮許多。」彧茨實說。

「哪天,你失去了她,你會考慮接納我,讓我在你心中取代姐姐的位置嗎?」

「不可能。失去予藍,也許時間一長久,我身邊會有其他女子存在,但她們無論如何都取代不了予藍的位置。」

青兒從另一個男人口中獲得答案,是的,取代是神話,痴情守候是蠢話。

「那個男人也是這樣愛著他的心愛女子,但那個女人不是我。我曾經想過替補,哪里知道愛情是拒絕替補的。」

幽幽嘆息,不遺憾了,有了孩子她要盡全力活下來,也許活著會有太多艱難,但她要賭上這一局,不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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