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愛。」他沒有遲緩。
「莉莉說對了,你為權勢娶她,卻和我們這種提供不了權勢的女人談戀愛。」
「你在介意身份?那只是放在台面上,給別人觀賞的‘關系’,真正的關系是關起門來,兩個男女是否真心相愛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,你和那位岳楚楚走出門是夫妻,關起門來就成陌路?你要求我別介意身份,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反過來要求你,別在意金錢,別把婚姻拿去和岳楚楚交換權力?我不懂,怎會有女人拿東西去交換愛情?」
「別針對楚楚,她不是壞女人。」
他的淡然維護像把利刃,筆直插入她的心。
「她當然不是壞女人,壞的是我,搶奪別人的丈夫、不潔身自愛、無恥……」說不下去了,她把頭埋在膝間,心傷到最深處,她有好沉重的無力感。
「樂樂,別這樣,你不是無理取鬧的女孩子。」
無理嗎?不!他給了她好大一個理由,卻還不準她取鬧……
「鐘闃,你對我真壞。」可是,明知他是壞的,她怎還難過得不能自抑?
鐘闃無言以對,她說得對,他沒待她好過,他不僅是個差勁的情人,也將是個不及格的丈夫。
在感情上,他是最自私的騙徒,他只取自己想要的,不去管有多少女人為他黯然神傷,如今面對最心愛的女人,他仍然不得不讓她傷心。也許,他這種人,根本沒資格談感情。
「我真不懂,你愛我,卻不能跟我結婚,你不愛岳小姐,又非得和她結婚不可,婚姻的主要架構不是愛情嗎?你為什麼要舍去不用?認真想想,說不定你早已經愛上她而不自知。就如你所說的——她不是壞女人,她不但不是,還是個溫柔體貼、深愛你的女人……」
「樂樂,我知道你心里有許多疑惑,但是請你記得,對你,我沒有任何一句話是欺騙。」
他是說——他愛她,沒有欺騙?鐘闃的話燃起她一線希望。
「你真的一定要和她結婚?」
他不說話。是啊!他寧可不說話,也不騙她。
「這件事沒得商量的,是不?」「真愛」終究是敵不過「必須」,這刻,樂樂學會了,光是愛,真的不夠!
「樂樂……」
「別談這些,它們是無解習題,不是嗎?」
「所以,你不願意留下?」
「不!我留下來,直到你穿起新郎禮服,走進禮堂那刻。我們的愛情就劃下終點。」
到最後,她仍是抽不開身,愛情讓人無奈,也教人身不由己。
他用她的愛威脅她別走,那麼,她就用他的愛威脅他不結婚吧!這場角力賽,最後誰勝誰負,她不去預測。
靠在他的肩頭,假設讓她重新選擇,也許她會考慮要他的人,不要他的心,至少這樣子,她可以和他終生廝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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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次談開後,鐘闃經常回來。
仿佛是嗅出分離氣息,他們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踫觸敏感話題,盡量讓和諧的氣氛圍繞在兩人身上,在這個家里,岳楚楚三個字成了禁忌。
歡愛過後,樂樂趴在他的身上,食指在他粗粗的胡渣上搔刮。如果有一個生命,像他一樣的生命,會動會跳,會說會笑,一定很有意思。
「想什麼?」他撫著她的頭發問。
「想小孩子——一個長得像你的孩子。」樂樂回答。
「想要孩子?」
「你不想嗎?」她抬起頭,眼楮對著他的,反問。孩子會是他的羈絆,會成他婚事中的妨礙?
「想!但不是現在,你還在念書。」他要她成為一個知名音樂家,不要孩子阻撓她的前程,這是他替她著想的部分。
他的答案讓她放下心,抿唇一笑,把耳朵重新貼上他的胸窩處。
「我不介意。」說不定多個孩子,就可以把他們的關系,維系得更密、更緊;說不定多個孩子,她就握有更多籌碼把他留在身邊,讓他忘記和岳楚楚的婚約。
「我介意,我喜歡看你上台演奏鋼琴的模樣,看台下的听眾因你的琴聲如痴如醉,這會讓我很有成就,很驕傲!」她一直是他最大的榮耀來源。
她也喜歡啊!喜歡有他在台下盯著她看,喜歡當他的「驕傲」。
「我會為你努力。」她承諾。
「我也會為你努力,我要賺很多錢給你,讓你過最好的生活,讓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、圓所有你想圓的夢想。」
「你說夢想?你有夢想嗎?」樂樂問。
「有!」搶回總擎,帶著樂樂回老家!
「我也有,我想要一間有池塘的別墅,別墅里種幾棵桑樹,桑樹下面有兩架秋千,黃昏的時候,我和寶寶在秋千上,一面蕩一面等你回家。春天的時候,我要養好多好多蠶寶寶,黃的繭、白的繭,好多好多繭掛在紙盒上……」
「想養蠶寶寶?好怪!在我印象中,女生不都很害怕蟲?」
「小時候,媽媽不讓養,她說毛毛蟲看起來很惡心,可是,我就是喜歡啊!看同學把蠶養得肥肥胖胖,好有成就。而且,你不覺得春蠶吐絲,是很壯烈的舉動嗎?」
「不覺得!」蛻化是生命中最美麗、最偉大的過程,怎會壯烈?
「春蠶到死絲方盡,臘炬成灰淚始干啊!」她用濤詞來佐證自己的觀點。
「那是騷人墨客的看法,站在大自然的立場,繭是為了保護蛻變中的蠶蛾而產生,它不但不壯烈,還很溫暖安全。」
「可是大部分的蠶蛾吐過絲後,面臨的就是死亡。人類要拿繭來縫衣制裳,相對的,蠶蛾就要拿生命來換取我們溫暖,它無法蛻變、無法成長。」
「那是代價。」
「不懂!」她用手肘在他胸前支起下頷,疑惑的眼楮等待他的答案。
「蠶蛾在野地時,要面對蟲鳥威脅和食物來源等問題,進駐人類的生活後,它們只需要負責生長、繁殖,剩下的都有人類替它們張羅,再無需擔心其他,你說它不需要付出代價嗎?」
「用生命來當代價?太殘忍。生命是世界上最神聖、也最偉大的東西,是人獸魚鳥也罷,是花草樹蟲也好,每個生命都該被尊重、被疼惜。」
「你太心慈也太單純,等你真正出社會後,你會發現,別說植物蟲鳥,就連人的生命,在名利、權勢的相較下,都會顯得微不足道。」
「汲汲營營把名利追到手之後呢?人死了,權力還保得住嗎?留了名、留下錢,頂多身後事風光一些,我不明白這些對人類有什麼實質意義。」
「財富和權力在每個人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定義。」
「所以你選擇權貴,舍棄愛情?」她問得極小聲,但鐘闃還是听到。
他追求的不是權貴,而是平反,奪回總擎不僅是對爺爺的承諾,更是他身為鐘家人的責任。
「不談這個,我告訴你,如果我們有寶寶,我絕不讓他學音樂。」樂樂拋開舊話題,那話題會讓她聯想到「結束」,她不想和他結束,只想和他「延續」,有寶寶,他們中間就有更多未來。
「我才在想,有孩子我一定要讓他學鋼琴。」鐘闃說。
「學鋼琴好辛苦,尤其走這條路、吃這行飯,堅持度不夠的人很可憐。」
「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可憐。」她身上如果找得出「可憐」,那全是拜他之賜。
「小時候,一放學,左鄰右舍的小孩都是放下書包,先到同學家大玩特玩一頓,然後听到爸媽喊人,才回家吃飯洗澡寫功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