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記住了。」她慎重點頭。
「好,抓穩!我要開始飆車了。」
話出,他猛催油門。
冬夜的寒雨打在身上,樂樂不覺得痛,捧住焦惶難安的心,她一遍遍問自己,他還好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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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假思索,推開病房門,她看到兩個身體相依相偎。
傻了、怔了,是她弄錯嗎?揉揉眼楮、再揉揉,那個男生是鐘闃沒錯啊!可是……他身旁怎會有個女孩子?
「樂樂,你跑那麼快干什麼?」隨後而來的小新在她身後大叫。
他的嗓門喊醒床上一雙男女,女孩坐起身,不解地望住樂樂。
「小姐,你有沒有走錯房間?」
走錯?是啊!她是走錯了,誤闖入他的世界,闖得她一身傷痕累累。
噢!要命,這岳家大姐怎還沒閃人,他算過時間,干爹和岳老頭應該早就來過,怎沒一並把岳楚楚給帶走?小新在心中大喊糟糕。
樂樂直直盯住鐘闃,等他說上一句。
她不介意身份曝光、不害怕再成為別人下手目標,只要他在那女生面前承認——紀樂萱是他的女人。
可是,他不說不動,光是用那雙深邃的眼楮凝視她,她不知道他眼中閃的可是思念?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正在崩塌,她的世界正—寸寸瓦解……
「你好,我叫岳楚楚,是鐘闃的未婚妻,你是鐘闃的朋友嗎?」
楚楚問她。
岳楚楚、未婚妻?這才是他身處的真實世界,而她住的那個角落……從不真正是他的一部分。直視他,她在等他開口,可是他面無表情,除了眼眸不小心泄露出的動容外,她看不到其他。
「不是啦!岳小姐,她是我表姐,叫作樂樂,在醫院里當特別護士的,我想說,闃哥受傷了,我表姐又正好沒工作,就帶她來這里幫忙照顧一下。」小新及時說。
樂樂想起小新的叮囑,原來這才是不讓她身份曝光的原因,一個第三者怎能在正妻面前自曝身份?
苦澀一哂,樂樂向前走近兩步。「鐘先生,你哪里受傷,怎麼受傷的?」
她的戲劇要開場了,翻出她的台詞,一字一句認分演出。她演得很不錯,謊說多了,連做起假戲也是熟能生巧。
「他要不是為我擋子彈,就不會受傷了。」岳楚楚搶在前面說。
他為她擋下子彈?沒錯,他說過,他傷慣了無所謂,本來樂樂天真地認定,他只為她受傷,誰知,他可以為任何女人受傷、擋子彈。
原來,她的自以為是,只是自抬身價。
「是嗎?鐘先生不只是個紳士,還是個英雄。」她理解了莉莉的尖銳刻薄,哪個女人踫上情場優勢者,都難免要尖酸—
「不、我不準他再當英雄,往後不管踫到什麼狀況,我都不許他再受傷。」岳楚楚看出他們之間的不尋常了,她走回鐘闃身邊,尋到距他最近的位置佔著。
他好不容易才允了婚事,她不要讓一個女人插入,打亂全盤計劃。
好熟悉的台詞,不過是換了方式、換個場景、換下……女主角。該整裝離開的,可是她的腳步挪不開、心放不下、情切不斷…
他肩上的紗布纏纏繞繞好幾圈,他的眼、他的眉、他的鼻、他的心……他的一切一切,她都無法從心上刨去,除非連心髒一並挖掉,才能掏空他的影子,可是……沒了心,還能存活嗎?
不知道、不知道,她真不知道。
「表姐,我們先回去好了。」小新扯扯她的袖口,想把她拉出這場尷尬。
他們一致認同該下場的人是她,接下來再沒她的戲份?
「你忘記了,我正失業呢!人都到來到這里了,不讓我問問鐘先生需不需要我的服務,我‘不甘心’。」樂樂硬要逼出他一句話。
是不甘心,不甘心他給的愛太少,她卻付出太多;不甘心她把命交到他手上,他卻不珍惜;不甘心上蒼將那麼多女人心全堆到他身上,卻不幫她保留一個安穩位置。
不甘心呵……
可是,還能說什麼?一切全是她自取其辱。
「我不需要。」
他終于說話,簡短四個字,更彰明了她的「自取其辱」。
「對,有我在,他不需要特別護士。」法官裁定岳楚楚勝利,她走到樂樂面前說話。
這是宣示主權,也是擺明態度。在情敵面前,楚楚要捍衛自己得來不易的愛情。
「是啊!有你在,不需要我。」
樂樂喃喃自語,是自我解嘲、是諷刺。她奉上真心,他卻嫌腥臭。
樂樂承認落敗,她本就不擅長爭取、不擅長和人競爭。
深深一鞠躬,再抬眉,她含淚對鐘闃說︰「對不起,打擾你們了。」
樂樂的悲哀緊揪住他的心,他很想一手將她攬過,把她抱在懷里,給她一把糖,好好安慰起她。
但他不能這麼做,爺爺的眼楮在盯著他,催促他完成他的使命。
轉過身,樂樂奔出醫院。
鐘闃使了眼色,讓小新尾隨在後面照顧。
病房里,一下子沉寂下來,楚楚幾次想開口問,卻發現他心不在焉,有幾分尷尬,她用力推推鐘闃。
「我只問一句,我們的婚事,會因為樂樂小姐停擺嗎?」她凝眉問。
「不會。」
簡短兩個字,他安定了她的焦慮。
他說不會,行了,婚事一成,她會有一輩子時間來讓他愛上自己,她對自己、也對他有信心。
「你說年底結婚,現在已經十一月底了,不如我們十二月中先訂婚,然後聖誕節那天結婚,聖誕節聖嬰降生,是個很好的日子呢,你說……」
楚楚說什麼,他連一個字都沒听進去,心中懸著的,是樂樂含淚的眼楮,那里面有薄薄的怨,淡淡的恨,她從不曾怨過他,今夜……她恨上他了……
他的心隨著她的身影離開病房、離開楚楚的身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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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更粗更狂,樂樂紊亂的腳步在馬路上奔跑,她找不到路走凹他心中。
她已經失去他了,是嗎?她已經屬于過去了,是嗎?她的愛情已經死亡了,是嗎?
她像頭莽獸,胡亂奔竄,失去方向、喪失目標,她的未來陷在渺茫濃霧里。
分不清淚水,還是雨水,嘗不到咸味,只有苦,一次一次、一陣一陣襲擊上她……雨水濕透她的衣服,淚水腐蝕她的心,失去心的紀樂萱再尋不出完整。
遠處,小新的呼喚聲傳來,她不回不答,縮在街角,她蜷起身子,任雨水澆下,任它洗淨自己的心。空洞的心找不到東西填補,她……好苦……
閉起眼楮,她靜靜感受雨水沖刷。
她記得,那次他到學校來接她,也是這樣的一個下雨天,雨不大,人秋的悶熱,因為雨水而舒緩。
走在校園中,他說他喜歡雨,雨澆在身上,讓他有重生的干淨感覺,于是她任性地拉他走人雨中,天水一起灑在他們身上,地下的水一起濺上他們的腳,他們一起享受「一起」……
他把西裝外套蓋上她的頭發,她卻把衣服推落,然後他生氣了,說︰「你在做什麼?你的手這麼冰,會感冒的。」
她搖搖頭說︰「我不喜歡雨,它會弄潮我的琴譜和洋裝,可是竺喜歡它,所以我也要學會喜歡雨水,喜歡上被它打濕的感覺,喜歡你說的‘重生’滋味。」
「傻瓜。」他笑了,從那時候,她發現他笑的頻率變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