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仿若無聞。不,不是仿若,是根本听不到,人和鬼的腦波不一樣長,想要溝通有技術上的困難。不過,他說對一件事,她喜歡印度櫻花,喜歡紫色,喜歡盎然生命力……
這樣一路算下來,是了,是那個叫小夜的女人處處模仿她。
「這回,不管如何,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旁不準離去,我要用我的方法愛你、疼你、寵你,我要傾盡全力來維護你的幸福,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方式,你就要醒過來,告訴我,你想怎麼被對待。」
很霸氣、很固執、很強勢,在三個以「很」字做開頭的形容詞之後,她單薄的腦袋瓜再擠不出其他辭匯來講他。不過,她不討厭他的霸氣、固執和強勢,甚至……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。
握住他的手,亮亮把自己的手心插進他和她之間,感受那一絲絲溫暖繾綣,很舒服、很窩心……雖然,他只是一個陌生男人。
抓起亮亮細細的小指頭,他和她勾了勾。「記住,我們約定好了,我用盡生命維護你的生命,你也要用盡生命來維護自己的生命。」
這樣加減算,她的命好像比他的尊貴而重要,看來她是佔便宜的一方,約定就約定噦!Who怕Who。伸出小指,她輕輕地勾住他的。
窗外,春季的尾巴在歡唱春之頌。窗內,久等不到春天的男人,細細呵護手中的稚苗。他要她活,不惜用盡他的一切來換。
第三章
頭很痛,很痛、很痛,自從老媽鄭玟率領兩個男人踏進加護病房後,亮亮的頭就開始一陣陣疼痛起來。
有沒有听過鬼得偏頭痛的,沒听過?下回記起來,人在進入牛死不活的彌留期時,千萬不要在耳邊用那種殺豬聲去摧殘死者的耳朵,不然,她會恨不得舉起一把榔頭直接把人敲昏。
亮亮看著帥哥哥微皺起的眉峰,他一定也很不耐煩吧!「小時候,我幫她算命,就算到亮亮長大會有一場大劫難,想做個法會把劫難消掉,你不但不肯相信還罵我迷信,你看看,現在不就應了嗎?」
好大一筆舊帳,別說是喬學庸,就連喑喑、謝易耘都要大叫受不了。
基于禮貌,在場的男士只敢用皺眉表達煩躁,不像亮亮,光明正大搗起耳朵,高喊尊重植物人的居家安寧權!老媽的哭聲實在難听得緊,要是三十年後她也會變成這模樣,倒不如讓她一覺睡進骨灰壇里。
「老媽,算命的有沒有說我長大會有什麼劫難?」喑暗湊上前問。
「他說你啊,這輩子注定沒出息,這種賤命不用花錢去算,白白浪費孫中山。」瞪過兒子,這節骨眼還來煩人,他到底有沒有同胞愛、手足情?
有你這種老媽就是我這生最大劫難!喑喑偷偷嘟嚷一聲,開言反駁老媽︰「你弄錯了,中華民國的紙鈔上面印的是保育類動物,不是孫中山。」
「整個中國近代史只有孫中山這號偉人比較像話,你說他不值得保育?」死小孩,亮亮現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,這會兒最該保育的動物就是他老姐。
噢!這樣都能拗,老媽的功力凡人無法擋。暗暗癟癟嘴,選擇安靜。
「我可憐的亮亮,就算老媽願意把皮膚移植給你,都幫不了你,嗚……好苦命」內,我可憐的小亮亮,才二十歲,年紀輕輕,大好的青春就要在床上度過,太不值得……嗚……你連個像樣的男朋友都沒交過,我想你一定昏不瞑目,對不對?如果你有任何未完成的心願,千萬要記得托夢給老媽,老媽會幫你辦到,不要客氣……」
亮亮站在她身邊,瞠大死魚眼,氣一口一口吐,差點兒沒窒息。
.要是她真學會托夢,她第一件要交代的,就是叫老媽別哭得這麼丟人現眼。萬一,帥哥哥以為她醒來會和老媽一個模樣,還有戲好唱嗎?人家……人家帥哥哥在他們進來之前,還對她「深情款款」呢!「我的小亮亮啊……將來媽要是比你早走,可要叫你倚靠訛去?」她越哭越見精練,眼淚、鼻涕、倒抽、吸氣……悲傷哀慟該具備的附加表情統統備齊。
小亮亮?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,這醫院的人全聾了嗎?怎沒人出面干涉她老媽的哀嚎。
「老婆,別哭了,是命是運沒人逃得過,亮亮命該如此,誰也幫不了她,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盡人事听天命。」喬學庸拍拍老婆,想當年她生小孩都沒哭得這樣淒慘,看來這回她是真痛到骨子里去。
「是啊!老媽,你放心啦!我長大會賺錢養老姐,她有我,你們可以放心地走……呃……我是說你們不用太牽掛……呃,總之,一切有我,我會照顧亮亮。」喬予合吞吞口水,話說太快,差點兒連老爸老媽一塊兒詛咒下去。
說牛天,就暗喑這句話還听得下去,平日吵歸吵,真踫上事情,姐弟還是連心的,他說要賺錢養她呢!這會兒,她可以連本帶利把以前投資在他身上的錢給悉數要回。
只不過……這小子靠得住嗎?到最後會不會將她棄養,還是把她送進流浪動物之家?
亮亮東想西想,想得亂七八糟時,謝易耘醇厚迷人的嗓音傳人她的耳膜,把她一向不太容易專注的心思給拉回來。
「喬先生、喬太太,很抱歉,容我插句話。」鄭玟一抬眼,就讓眼前春色吸引住。
天!此色只應天上有,人間難得幾回見?她露出看猛男的含春媚眼,笑靨凝腮,一步步靠近帥哥哥身邊。
你、你是……剛打電話通知我們的謝易耘先生?」
他叫謝易耘?有些些熟悉的名字,亮亮歪過頭盯住他的臉仔細瞧,認識他嗎?肯定是不認識的,但這名字怎會似曾相識?在哪兒听過?
從謝易耘這三字現身,滾滾翻騰在她心里的,是種解說不來的異樣情愫,不用解釋,她就是知道這三個字該怎麼拼寫。
听過他嗎?見過他嗎?沒有、沒有、千真萬確的沒有,可……真不懂啊!酸酸的苦澀漾在心間,淡淡的苦水哽在喉間,她居然又想哭,為什麼?就為這樣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?
昏了、昏了,她的頭劇烈疼痛起來,這個男人……唉……理不清,他的名字為難她不甚精湛的腦汁,一轉身,她穿牆而出。
「我很抱歉,令媛是撞上我的車子,才會變成這樣子,不過,我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。」關于這點,他的固執逼自己,也逼別人相信。
「你不用自責,一定是我家亮亮車子騎太快,才會撞上你。」鄭玟發傻,一看到俊男就忘記自己是受害人家屬。
「媽,你頭殼扒代嗎?躺在床上那個是你有血緣的女兒,不是路旁撿來的棄嬰。」喑喑想拿生物課的解剖刀割開老媽頭蓋骨瞧瞧,想來老姐的愚笨絕對和媽媽月兌不了關系。幸好他像爸,不然他就要去爬刀山、跳油鍋,自我了卻殘生。
「喬小弟說的沒錯,這件事我要負完全責任。」他態度沉穩,沒有絲毫驚慌。
「你要怎麼負責任?再多的錢也換刁;回我活潑健康的女兒。」喬學庸討厭市儈,他以為自己有兩毛錢,說起話來不痛不癢,反正死的不是自家人。
「是啊、是啊!你要怎麼負責任?娶我老姐、養她一輩子?」喑喑插話。
「我正有此意,不知道喬先生、喬太太有沒有其他意見?」他的回答教人大大嚇住。
這男人頭殼也給他壞去?喑喑想從這群大人中找到一個正常的,大概很難。
「此意?是哪個‘此意’?」喬學庸混沌半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