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安的尖牙利嘴讓沙蓮娜再忍不住,她舉起水杯往安安頭上澆去,濕了她一頭一身。
「沙蓮娜,你在做什麼?」法蘭的聲音自背後傳來,她兩顆眼珠倏地含濕,滿臉委屈,一轉身面對法蘭,淚水撲籟滑落。
「我要走了,我只是來道再見,沒想到……不,是我的錯,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,請你原諒,也請你的夫人見諒。對不起!」抖的手掩住耳鼻,她連連點頭、連連道歉,飛快地沖出餐廳。
她的演技讓安安措手不及,她這是……算了,除非他眼盲,不然這種是非曲直很容易看明白的。
「你對她說了什麼?」含冰音調找上她。
「我?」他居然把矛頭對準她?可見世間眼盲人還真不少。「你為什麼不問她對我說些什麼?為什麼主觀認定是我對她說了什麼?」
「沙蓮娜是個自持女人,要不是受了莫大委屈,不會這麼失態。」
「所以錯在我?」安安也想哭上一場,不過,不要在他面前,對她而言,哭是發泄情緒並非作戲,不用找來觀眾。
她站起身,「因為我不是自持女人,所以我有權失態,是不是?」
她舉起水杯,把水潑上法蘭頭發,走出餐廳,留下一臉錯愕的男人。
第七章
他們在冷戰,她見了他不說話,對查理、克勞斯和黛安他們卻是笑臉相迎,他也在生氣,見了她,視線一轉,往旁的方向滑過去。
那不喜歡她,他大可不要回來,就像她剛到法國的時候.不用拿一張臭臉給人看著難受。
那時,他沒回家……是留在沙蓮娜家嗎?這麼說也許不甚正確,應該換句話說——有沙蓮娜的地方,是他第二個家。盡避她不停地告誡自己,她只是圖他的錢.只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息事者,和他在一起無關乎情、無涉及愛,可是她的心還是扯痛著。明知道沒有立場生氣,卻又不免讓自己沉溺在怒濤中,怎麼辦?她快要不像洛安安了。
「安安,幫我把下午茶送到先生房里去好嗎?」黛安看著氣氛門敲兩下。她的心跳得急促。
他的聲音讓她卻步.進不進去?進去、見面、尷尬.不講去、不見面……更尷尬,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在吵架。搖搖頭,她的腳在進不進門中猶豫不決。
沒預警地,門被拉開,兩個人面對面,僵立在當場。
「我……我送茶過來。」她支支吾吾,把手中托盤微微抬高。
「進來。」拋下一語,他領先走回書房。
苞在他身後,安安思索著要說什麼應景話,分心當中,她沒注意到眼前的椅子,膝蓋絆過,一個踉蹌,她差點兒摔倒,幸而千鈞一發間,他搶救下她的托盤,也拉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低下頭,認錯。「為剛剛,也為……上一次在餐廳里的沖動。」
「你也會低頭?」他饒富興味地看她。
「我不應該牽怒,把我潑成落湯雞的人不是你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說,如果這杯水潑在沙蓮娜身上,你就不會覺得抱歉了?」
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,理論上沒有太大錯誤。」
「對一個陌生人,你的敵意不會顯得太過張揚?」
「她不是陌生人,她是你的情婦。當一個情婦對正牌妻宣揚她的丈夫床上功夫了得時,你覺得我該持有怎樣的好風度?」
「她這麼對你說話?」他的態度是存疑的。
「你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編出來的?」為什麼明明是磊落,他還要懷疑?
「我沒有說。」
「你的態度說了,你心里這麼想了。再自持的女人不代表她不會嫉妒,她有她的立場,我不能說她有錯,但她踩上我的地盤對我挑釁,我還容忍她,就太對不起我自己了。」
他注視她的眼光讓她心慌,她沒錯,沒必要示弱,但是他的眼神還是讓她手足無措。「假若我說的不對,你可以糾正我,不用這樣看我。」躲開他的注目,她走向窗邊。
「你憑什麼認為她踩上你的地盤?我賦予過你什麼權利嗎?」他冷笑。
當她的貪婪表現在對他的佔有時,他變得無法忍受,她讓他聯想起那個控制父親、毀他一生的妓女。
一句話正中的,他沒說錯,她沒有權利,有的只是一紙證書和契約。她喜歡他如何?她愛他又如何?就算有再多感情,他們之間存在的仍然是一紙證書和契約。
垂下頭,她懂了,她的憤怒來自于高估自己,來自于不自量力,誰挑釁她都是理所當然,因為,在他心里,有沙蓮娜沒有洛安安。
「你不再否認她是你的情婦?」問這句,只是求個清清楚楚。
「我從沒有否認過沙蓮娜的存在,她跟了我十年。」
「還會一直繼續下去?」再問一句,讓自己徹底死心。
「沒有意外的話——是的。」他正面承認。
哦!原來不是她踩上自己的地盤,而是自己踩上人家的,難怪她要生氣、要挑釁,她保護的是她的權益,何錯之有?
是自己弄錯太多,錯把法國男人的浪漫當成有情有愛,錯把別人的無心當作有意,她……只是一個為五仟萬出賣身體的拜金女子……心在一寸寸冰寒,現實往往最不堪人忍受……
吞吞口水,她僵硬的臉擠不出笑容。「我懂,以後不會再弄錯了。」
她的淒然看在他眼里非常礙眼,他討厭她這號表情,非常討厭。坐回位置上,他不理她,懊惱地翻開書本,想閱讀,幾行字卻在他眼前跳舞。
「你還不走。」沒事回來這里做什麼?看她那一臉憔悴悲愁,不會去看沙蓮娜的笑臉嬌聲,起碼賞心悅目。
「既然你那麼希望我走,為什麼不快點履行契約上的事情,提早結束對你對我都是好。」對她好不好,安安不敢妄下斷言,但是對那位沙蓮娜小姐,肯定是好的。
「什麼意思?」驀地抬頭,他追問。
「你要一個子嗣,我給你一個,事情結束,一拍兩教,對你對我不都好?」
「一個孩子?你不會單純得不知道怎樣才能制造出一個孩子?」
「我當然知道。」挺直胸口,情婦能做的,她這個「暫時」的正牌妻又哪會做不得。
「不後悔?」他走到她身前,勾起她的下巴,他的笑魅惑人心。
「收下五仟萬那刻,我就沒有後悔余地。」
她一定要一再彰顯自己的貪婪嗎?他掛起殘忍的微笑。
「很好!我真慶幸自己有個這麼懂事的‘妻子’。」俯下頭,他尋到她的唇,帶著懲罰意味地,他吻得狂烈激猛。放開她,她的紅唇腫脹。
捂住嘴巴,她仰起頭望他,不讓眼角的熱淚滾下。「我不怕。」
搖搖頭,他嘆口氣,妥協了。「你真的很倔強。」
「倔強才能讓我活下來。」哭是弱者的行為,不要以為旁人的安慰能幫得了自己,他們能幫的,絕不會比你幫自己的還多。
從小,她就認清這點,再苦、再難熬,她都咬著牙撐過去了,這一回,就算是面對感情,就算明知道會失敗,她也必須撐下去。
倔強才能讓我活下來。細細品嘗她的話,安安和他是同一類人?法蘭的眼楮黯然。
多年前他在夾縫中求生存,憑借的就是一份倔強而已,面對一個和他一樣辛苦的女人,他何忍再傷害她。
「你出去吧!我不會傷害你的。」推開她,等他找到安東尼,問清事情始末,他就將她送走。
傷害是勢在必行,何必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台面話?安安走到他面前,捧起他的臉,踮起腳尖,在他唇上烙下一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