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開水龍頭,洗去淚水,沖去血水,用厚厚的紙巾扎起傷口,月兌下染血外套,丟入垃圾桶,找出不常用的粉餅,厚厚地為自己撲上一層粉。
沒他,她仍舊要好好活出一片天地,她不是藤蔓,失了大樹倚靠就要失去生命,她是拼命向上伸展的小草,雖不夠偉大,但是能夠獨活在天地間。
走出化妝間,她又扮演起零缺點的童秘書!
***
那件事過後,她和皇甫虎都避免再去談它。他們一如往常般忙碌工作、上床,看不出有哪里不同。
童昕回復那張敷衍客氣的假瞼,她與每個人都保持最適當距離,不親近誰也不得罪誰。笑是為了商業需要,無關乎情緒。
不過童昕已經開始積極訓練起亞亞,她拖著她陪自己加班,逼她學會煮一壺好咖啡,偶爾,她會讓亞亞進總裁辦公室送文件,好在以後獨自面對皇甫虎,她要她有足夠的能力,在自己離開時完全接替起自己。
她有很強烈的預感,知道自己將要離開他,只是不知道還有多久時間。終點站到了,鳴笛聲響,沒有人可以賴在上面不下車,情路走到底總要分道鑣鞭,厚顏強留在他身邊,只會讓他有足夠的理由鄙視她的貪婪,她不要他看不起她,她仍是驕傲強悍的童昕。
問聲,有沒有不甘心?當然有!
想不想報復?不想,從來沒想過。
男人的涼薄不在于天性,在于他心中無她。是她認不清事實、模不透他的心意,一路猜測自己在他心中佔了一個小角落,一路誤會他有情有意,只是不善表明。直到鄒子柔的死亡,拉開他的心,讓她清清楚楚明白,他心中從來就沒
她。
近五年的感情剩下什麼?什麼也不存了。
說回憶,他們從沒有過戀人間的甜蜜交心,有的是罪惡感、是心慚、是痛苦,再回首全都是不堪,不如別去想。
說恩義嗎?更可笑,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上司下屬關系,一個有遠見、站在時代尖端、敢沖敢冒險的上司;一個認真負責、盡心盡力的秘書,充其量不過是落個合作無間的台面話,哪還有其他?
那麼……真要讓五年白白流去?女人的青春有幾個這樣子的五年?不留下些什麼真的甘心嗎?
童昕猶豫了,往後她能用什麼去憑吊這一場?信物?她沒有;照片?她沒有;情書?她沒有,統統都沒有……
胃在隱隱抽搐,她打開抽屜,吞下一顆胃藥,旁邊的避孕藥隨著抽屜的拉動滾了出來,童昕止住手邊動作。
要留下些什麼?的確!應該要留下些什麼,否則她會不甘心……拿起避孕藥,一個拋物線,它進人垃圾桶里。
沒的!她必須留下些什麼!
***
像印證他說過的話般,越來越多的女人在上班時間打電話過來,甚至親自走上一趟,童昕經常在過濾與不過濾間猶豫。
「叫你快點請你們總裁出來,你耳聾了嗎?」項喻華在桌面上一拍,硬是拉住童昕的注意力。
「對不起,總裁正在做商務會報,不知道項小姐可不可以稍等一下,我去泡杯咖啡給您。」掛起笑,她叮嚀自己,她們和她沒有關系。
「咖啡是要喝的,不過不是在這里,你馬上去把虎給請出來,不然我等會兒就要你好看,你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就看這遭了。」
她是這陣子和皇甫虎走得最近的女人——德應企業的千金項喻華,外面傳言她將成為龍馭企業的新任總裁夫人,打著這個旗幟,她四處去打壓那些對皇甫虎有意思的女人。
「真的很抱歉,請您再稍等一會兒,會議應該很快就結束了。」童昕把咖啡送到小茶幾上,轉身回辦公桌處理公事。
一會兒,項喻華走近,端起童昕剛端給她的咖啡,迎面一潑,全潑灑在童昕的臉上和胸前。
「童姐……」小暄驚呼一聲,這女人太過分!
「沒事。」童昕拿起亞亞遞過來的面紙,拭去臉上髒污。
「項小姐,如果您真那麼‘迫不及待’,可以立刻打開門,總裁就在那扇門後面,您請,不多招呼了。」亞亞的話讓秦萋忍不住拍手喝采起來。
「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爛員工,也不著看自己是什麼身份!」項喻華破口大罵,手一掃,掃掉童昕滿桌子文件夾。
「我們是卑微的小秘書,不值得您這高高在上的項小姐為我們發那麼大頓脾氣,請注意您高貴典雅的氣質,不要壞了完美形象。」說完,亞亞蹲去撿滿地文件。
「你們這群賤女人,等我當了總裁夫人,第一件事就要把你們一個個換掉。」
童昕在小暄的幫忙下,擦掉臉上的咖啡漬,但留在白色襯衫上的卻怎麼也除不去,走上前,她堅定地對項喻華說︰「商務會報在十點鐘結束,接下來總裁十點二十會有訪客,這中間有二十分鐘空檔,如果您願意等,請在會客室稍待,不要干擾我們辦公,謝謝。」
四個人合力將她制造出來的混亂整理好,然後各就各位,不管她再怎麼挑釁,都沒人理會。
終于,二十分鐘過去,辦公室里的幾位經理慢慢走出,在童昕送進新煮的咖啡時,項喻華搶在前頭,一進門,就撲進皇甫虎懷里。
「虎,不管啦,你那些小秘書欺侮人家,請她們通報一聲沒人理我,跟她們講話,她們當我是死人,都不甩人家,你一定要處罰她們。」
擺好咖啡,童昕把敬林的全數資料放在他桌上,就要往外走。盡避掩飾得再好,見他和旁人親呢,她仍然無法做到無動于衷。
「等等,項小姐說的是真的?」皇甫虎止下童昕腳步。
一回頭,她迎視他的眼光,沒有畏懼,只有冰冷寒光不帶感情。
「招待不周,請項小姐見諒。」點頭,她又往外行。
「我讓你走?你倒是很自動。」皇甫虎攔下她,執意刁難。
「不知總裁還有什麼吩咐?」公事化地,童昕在他面前戴起盔甲,不讓他的眼光穿透,傷了她愈合不起的心。
「我要你跟項小姐說抱歉。」他看好戲般往後挪了一步,讓她和項喻華去面對面。
他又想打擊她?放心,不會了,她已經全副武裝起,他再別想擊潰她。
「項小姐,很抱歉,以後不管您什麼時候來,我都會馬上為您通報,這次不敬,請您海涵。」不卑不亢說完,她轉身面向皇甫虎。「請問總裁,還有事情要交代我去辦的嗎?」
她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,她身上的咖啡漬和微濕的頭發,在在顯示出項喻華的無理取鬧,為什麼她不反駁?就算不反彈,至少也要用那種公事化的口吻,把剛才外面發生的事陳述一遍。
為何她不說?是她認定項喻華將成為她的上司夫人,還是她根本就不信任他會站在她這邊?
是不信任了吧!她的冷漠疏離,她的無心眼神,都在表達一件事——她不在意他,也不再對他有期望。在一個男人身上沒有期盼後,女人會怎麼做?憎恨?放棄?哀莫大于心死?
看不出她會怎麼做?在童昕繃緊的瞼上,他找不到蛛絲馬跡可供猜測。
「半個小時後,進來找我。」
看看腕表,她說︰「十分鐘後,敬林貿易的方經理和您有個約會,現在他人可能已經在外面了。」童昕沒正面反對他的話,只是婉轉地將行程再報告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