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麼久的事還記得那麼牢,可見得女人是可怕的記仇動物。所以……」
「寧可得罪小人,也不要得罪女人?」她一語道出他的想法。
「你為什麼總能早一步說出我的想法?難不成你收買我肚里的蛔蟲了?」
「這叫默契。」
「很好,現在我們不僅僅是好朋友,還是——有默契的好朋友。」
「教你唱一首歌。」優子說。
「好哇!趁現在沒人會抗議的時候。」
.「這是我大學同學從台灣寄給我的錄音帶上面的歌曲。」她拿來白紙,把中文歌詞和日文翻譯寫上,然後一字一句地教唱——
與你分享的快樂勝過獨自擁有,如今我仍深深感動,好友如同一扇窗能讓視野不同……
與你分享的快樂勝過獨自擁有,如今我仍深深感動,好友如同一扇門能讓世界更遼闊……
太陽照耀著這個城市,照耀著這對結心朋友,照得暖暖的兩顆心,漸漸相偎……
今天,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吧!走進餐廳,明美坐在那里許久了,五根涂滿鮮紅蔻丹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玻璃桌面,頰邊浮著陰郁。
「很抱歉,遲到了。」他在她面前坐定,想開口,卻又覺得無話可說。
「給我一個理由!為什麼遲到?出版社加班?塞車?」她不滿地出聲。
這幾個月來的約會次數少得可以扳動十指數出,他還要尋借口遲到,當真見她已經讓他憎惡到極點了?
「很抱歉。」他再次頷首。
「你連借口都不願編造一個?人家說約會老是沒理由的遲到,就是變心前的征兆,你呢?你預計什麼時候變心?」她嘲諷。
他沒有變心,只是懶得尋找借口讓她原諒自己。
他從未認真地計算過打哪時候起,他已經不在意她的感覺,不在意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完美無瑕。
明美的第六感沒錯,他不再如以往般對她處處體貼包容,因為那些之于他,都成了沉重的包袱,總在不經意間讓他想甩月兌手,就像今天沒有道理的遲到一樣。
「明美,听我講,變心與否並不是影響男女感情的惟一變數,如果兩人真的出現問題,應該做的是解決而不是爭執。
長久以來,你一直清楚明白,我們是兩個完全相異的個體,在許多事情的認知上,我們有很大的差異性。
比方說,你喜歡熱鬧,我卻偏好安靜;我熱愛大自然,而大自然卻讓你覺得索然無味;你想當頂客族享受自由快樂,我卻希望有個溫暖的小家庭,身邊有一、兩個小孩圍繞。
這些都還只是冰山一角,真正的問題是,我們的價值觀相去太遠,如果我們始終不能找到平衡點,再勉強下去你會成為我的負擔,而我會變成你的束縛。」
他耐心地向她解釋。
「那不是重點,不管價值觀相不相同、想法有沒有差距,以前你都會順著我、配合我的意願,現在為什麼不肯了?是什麼因素讓你覺得價值觀比我更重要?出版社?還是另一個價值觀和你相近的女孩子?」她咄咄逼人地追問。
她的觀察力一向敏感,他對她的不耐煩逐日攀升,一次次爭吵後他再不似從前的軟言相慰,他的改變讓她興起危機意識。
盡避和他的關系已經讓她感到索然無味,盡避這份感情已經不能在她心中激起火花、掀起狂潮,但這條路她已經走了五年,要她回頭談何容易。那種感覺就像花下了工夫把艱難的考卷填滿了,老師卻說——「這張不算數」一樣,讓人扼腕。
她已不似五年前的青春年輕,要她重頭來過,她沒有勇氣也不甘心啊!她一語射人他心中。
價值觀和他相近女孩?是優子嗎?
他喜歡和她見面、和她聊天、和她說說笑笑……
喜歡有關她的一切一切。總是有她在,他緊繃的情緒就會獲得紓解;總是有她在,他就會興致高昂地面對每天的挑戰。
難道她就是明美口中的「因素」?
不!他們是知交、是有默契的朋友。
然而……這一回的否定,再不如從前那麼鏗鏘有力。
「我們認識、我們熟悉,我們一步步交往,這中間的過程雙方都必須付出努力,我可以配合、可以將就,假設我們中間沒有任何未來計劃,或發展成另一種關系的機率,我可以按照以往的模式繼續下去,反正一個星期才見一次面,你希望我用什麼態度對你,我就照做無妨。
但是我們再走下去可能是一輩子的事,我不可能一生都戴著假面具,對著你掩藏真正的自己。婚姻不只是單方面的包容,還要雙方的配合。」
他不是喜新厭舊的男人,對于責任,該他負起的他不會放手不顧。
「配合?你要我放棄逛街、上KTV、看電影,陪你去上山看雲、下山看海?可以啊!接下來呢?你會不會要求更多?比如要求我當生產機器,幫你生一堆小惡魔,天天在家把屎把尿,任由歲月把自己腐蝕成蓬頭垢面、愚蠢無知的黃臉婆,為了配合你的需要,我徹底放棄自我成長?
最後孩子大了、你事業有成了,有天夜里醒來,你突然發覺枕邊這個女人無趣單調,然後到外面尋求個有能力、有自信的女人來安慰生理心理,完全忘記你的妻子在還沒有被你利用得體無完膚前,原也是一個這樣的女人!」
男人都是自私的,伊藤賢也也不例外,頂著高學歷、高知識分子的頭餃,腦子里架構的仍然是傳統的男尊女卑觀念。日本男人永遠跳月兌不了大男人主義的藩籬。
「不要這麼偏激,我並沒有要求你放棄自我,你還是可以上班工作、可以成長學習。」賢也試著講理。
「上班工作?那下班後呢?急著接小孩、送小孩去補習班、做家事……好不容易星期假日到了,老公要爬山看海,我不是要留在家里帶小孩,就是背小孩一步一步的跟在你後面,完全不容許有自己的喜惡……」
她冷哼一聲。
這種生活模式她在公司里看得太多了,不管是哪一種方式,女人注定要犧牲。原來她認為自己這種心態並不適合為人妻媳,早就不存結婚念頭,是踫上了賢也——一個肯包容接納她的男人,才讓她對婚姻燃起希望,但現在看來,他和其他男人並沒太大差異。
她的精明計算讓他疲于應付。
「既然我們有那麼多的不協調,為什麼還要繼續下去?」他喟然長嘆。
「為什麼不?我‘已經’付出許多了。」
「再過十年,當你的付出是現在的千百倍後,再來承認我們彼此不合適,會不會更遲?」
「不會!十年後我會習慣你、你會習慣我,現在看來嚴重的問題,到那時候都將不再是問題。結完婚你睜一只眼、我閉一只眼,假日你愛上山下海、我愛逛街購物,我們各找各的朋友,各有各的天地。
專家說的——就算親密如夫妻也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間。要是踫到心情好的時候,夫妻兩人就上上館子聊聊工作情形,沒有孩子在旁邊吵架哭鬧,你瞧!這種生活多愜意。」對婚姻她有她的見解。•「我對婚姻要求得比你要的更多,你說的那些不能滿足我,我希望夫妻要有共同興趣嗜好……」「不要跟我講道理,也別試圖拿你的想法來影響我。」
「如果我有我的堅持呢?」他態度強硬。
「除了你的‘堅持’之外,請別忘記你的‘承諾’,我們之間還有‘婚約’存在。」她亦強勢地提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