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有不是你說了算,去驗DNA。」
他瞪著她,「我為什麼要去?」
「你心虛了。」
他雙手環抱在胸前,冷冷的道︰「小姐!媽媽!我沒有就是沒有,我一向很小心的,更何況三十年來,我頭一次來台灣,怎麼會在台灣冒出一個小孩?」
「你騙人!」「我懶得跟你說了,總之,你別再胡鬧,不然……」
「不然怎樣?」
他想扭斷她那個漂亮的脖子啊!一個美人兒怎麼那麼難纏?那很不可愛!潘子達咬咬牙,「不然呢?我就報警,告你私闖民宅,行吧?」說著,他真的拿起話筒撥了號。
她握緊拳頭,心不甘、情不願的道︰「我會走,但是我還會再來的,希望你看在小蕾……」
他眸光一冷,用力的按了最後一碼。
她咬緊牙關,猝然轉身離開。
見她離開,他將電話掛斷,抿抿唇。真是的,女人被她趕走了,他原本的好性致也不見了,只能洗澡睡覺。
潘子達搖搖頭,起身往臥室去。
☆☆☆
美國舊金山
滿頭華發的潘思遠坐在勞斯萊斯內,看著外面飛掠的市區街道,一直到經過中國城時,他才開口道︰「就這兒,我在這兒下車。」
「是的,老爺。」司機阿滿將車子停下,幫這個商業強人開門,看著他挺直了腰桿,往中國城里的一條小巷子走進去。
潘思遠剛毅的老瞼上有著一貫的漠然,再加上一身英挺的名牌西裝,那股氣勢讓小巷中一家家小鋪子里的黃色臉孔,紛紛對他投以好奇的眸光。
這樣的人是不屬于這里的,也不像會進到這條寂靜小街的人。潘思遠對那些眸光視而不見,他來到一家看來不到十坪大的雜貨店前,老舊的收音機播放著略顯尖銳的京劇歌聲,一個穿著破洞汗衫老者,坐在門旁一樣老舊的搖椅上,微閉著眼楮,前後晃動,嘴巴也跟著播放的京劇咿咿呀呀的哼著曲兒。
「老趙。」潘思遠的聲音一響起,老人家的眼楮倏地睜大,在看到是他伺候了好幾十年的主人後,他渾身一顫,既震驚又無措,但下一秒,他就淚流滿面。
「老爺,我對不起你,對不起你……」
「別說了,老趙,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。」
他哽咽的拭了淚水,「老爺,你——你原諒我了?」
原諒?他不知道。潘思遠皺紋滿布的臉龐飛上一抹落寞。
他唯一的女兒到台灣去念大學,他讓老趙跟著去,買了房子,讓他伺候照顧女兒。
他則忙于發展自己的事業版圖,但兩年後,老趙的一通電話,讓他從事業成功的天堂掉到失去女兒的地獄中。
在太平間,他看著再也不會張開眼楮的女兒,頓時覺得自己也死了。
他發了瘋的對著老趙吼叫,「為什麼?為什麼會這樣?」
「小姐人在外面,突然肚子痛,讓路人緊急送到鄰近的醫院去,結果難產,大人小孩只能救一個,小姐為了救肚子里的孩子,她犧牲了自己。」
「你說什麼?!什麼孩子?」
「是小姐不讓我跟你報告的,她愛上了一個學長,而且懷了孕……」那一天,他還記得氣得失去理智的自己,沖到為女兒緊急接生的婦產科醫院,跑進育嬰室,直接抱走牌子上寫著他女兒所生的小男嬰——
「老先生,你干什麼?」
「他是我女兒用生命換來的,我不可以抱走嗎?我不會要這個害死我女兒的孩子,我要將他扔到育幼院去!我恨他!」
他那凶狠傷心的怒顏,讓護士們嚇得不敢再攔他,爾後,是老趙去接手處理善後,他不再過問了,因為他找到了那個害女兒懷孕的男人。
對女兒的死,他僅是聳聳肩,扔了一句,「我要她去拿掉,她不肯……」
他沒讓他把話說完,狠狠的接了他,將他揍得幾乎半死。
而他也真的將那個負心漢的孩子抱到育幼院,但老趙在一旁拼命的哭——
「老爺,不要啊,帶小少爺回美國吧,你把他扔在這里,小姐不是太可憐了,她拼了命的保住他,結果你卻讓他成了一個孤兒——」
「你還敢說,你是這樣照顧小姐的?!」
「老爺,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
終究,他還是扔下小男嬰,但才走一步,小男嬰便放聲大哭,哭得眼紅、鼻子紅,那模樣跟他女兒小時候一模一樣,他這才仔細看了他的五官,小男嬰長得一點也不像那個負心漢,他的五官跟女兒是一樣的,一樣的……
于是他將小男嬰帶回美國,但失去女兒的苦讓他對老趙沒有好臉色看,過于內疚的老趙最後請辭了,一個人窩到唐人街,這一住,主僕十幾年沒再見過面。
潘思遠陷入回憶,老趙站得直挺挺的,默默的流著淚,連句話都不敢打擾。
「你——可以幫我飛到台灣去看看小少爺嗎?」那個傷心地,他是一步都不願再踏進去。
老趙拭去淚水,「小少爺到台灣去了?」
他點點頭,「他都三十歲了,台灣那邊設了東衛幾個海外銀行,經營上不是很好,他雖好玩,但手腕跟頭腦都有,我要他過去接掌一年。」語畢,他從西裝外套拿出一個小牛皮紙袋交給老趙,「里面有錢、有機票、有小少爺的住址。」
老趙熱淚盈眶,知道老爺子原諒他了,也再次信任他了……
「有什麼事,打電話回來給我。」
「我知道了,謝謝老爺、謝謝老爺。」
潘思遠離開了,老趙看著他略顯孤寂的身影,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。對這個威嚴、難以接近的老爺子,只有他知道在那個商業強人的背後,有一顆多麼孤寂的心。
第三章
晴空朗朗的七月,位于中山北路的聖蒂娜婚紗攝影禮服公司,潔淨的玻璃櫥窗里,有兩件純手工制的白紗禮服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。
在以綠色藤蔓跟樹根布置的櫥窗後,此時,夏喬安跟賴雅琪分別為兩名拍婚紗照的新娘化妝。
夏喬安專注的拿著眉筆,再幫已經化得差不多的新娘子修了一下眉。
賴雅琪則帶著完成彩妝的新娘子到換衣室,並且拿起粉撲將她後背、手臂全撲上粉,這樣拍照起來,新娘子的皮膚才會粉女敕粉女敕的。
兩人忙了一陣,將兩位新娘子都送到樓上的攝影棚後,這才回到一樓的門市,稍喘口氣。
「今晚,我在華航當空姐的同學有一個未婚男女聯誼活動,全都是東衛銀行集團各分行經理級以上的好男人,你跟我一起去,好不好?」
夏喬安搖搖頭,「不行的,你知道我得顧小蕾。」
「請樓上的李女乃女乃幫你照顧一下。」
「我有男朋友了。」
賴雅琪嗤之以鼻,「你那個‘陳年’男朋友嗎?彼此都忙,他飛到澳洲發展幾年了?這幾年又回台灣幾次?電話打過幾通?小姐,我的三根手指頭來數都嫌太多耶,你跟他是連朋友都談不上了,還男朋友咧!」
是啊,那只是一段已經成了白開水的感情,連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了,不像潘子達——
她的心髒猛地一震,她在想什麼?
清醒!回神啊!夏喬安用力的搖搖頭。
「你干嘛?」賴雅琪覺得她這幾天超奇怪的。
「沒事,我到攝影棚看看新娘子的妝要不要補一下。」她匆匆的逃開好朋友疑惑的眼神。
東衛銀行集團,那不就是潘子達的公司嗎?那個公子一定會去的,他怎麼可能錯過拐騙其他純情女的機會。
夏喬安一整天下來心神不寧,考慮了好久,再加上好朋友一直游說,她終究還是打了一通電話給住處樓上的李女乃女乃,請她幫忙去接夏蕾下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