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狀,寒季書不再逼她進食。他抱著她,自個兒慢慢吃,同時要若文將遇難至今的事說一遍。
「……爹娘和我在杭州游玩過後,我們打算繼續往西行,怎曉得出杭州一點點路程就遇到強盜了,爹要娘帶我先走,娘要一名護衛和邱伯護著我先走,我本以為護衛可以打贏那些強盜。可他們不但全軍覆沒,連爹娘都被殺死。我們被追殺好一段路,護衛要邱伯帶我到叔叔的書畫樓,還說他會到書畫樓來找我們,可是……可是我一直沒有等到他,我知道……他也死了。」寒若文說著說著,淚積滿了眼眶,他低下頭,等待傷心過去,不想讓叔叔看見他的眼淚。
這些事他曾對長離說過。那時他述說完整件事情,一點眼淚也沒有,待長離抱著他問,是否為這些事難過、想不想哭時,他記得他告訴她他不能哭,哭是弱者的表現,因為他爹常告訴他--男兒有淚不輕彈。
但長離告訴他她不是他爹,她就像他的姊姊,姊姊當然可以抱著一個愛哭的弟弟︰弟弟難過時,也可以想要姊姊的安慰。所以那一天,他在長離的懷里哭了一整夜,而她就抱著他,听他訴說失去雙親後的孤獨、痛苦和傷痛。如今再說一遍給叔叔听,傷痛不似之前,難過依然存在。
寒季書看著佷兒的眼淚滴入塵上,他沒有開口,直到寒若文吸吸鼻子暢氣後,重新抬起還蓄滿淚水的眼,他才說︰「文兒,你為你爹娘的事難過,乃為人子應有的表現,這是人之常情,你不需感到不好意思。其實叔叔乍听這件事時,也……流了不少眼淚。」
「叔……叔叔……叔叔……」寒若文一听他這麼說,原本忍住的淚水又潰堤而出。
他抱著他大哭一會兒,最後擤擤鼻涕,頭靠在寒季書的腿上,身子蜷在一旁,繼續說起末完的話。
「後來,我等不及叔叔派人來接,便要邱伯帶我趕回京城。
「我們趕了兩個月的路,中途遇到商隊結伴同行,後來身上的銀兩不夠,便將衣服拿去換銀兩。而眼看京城就快到了,沒想到又遇到山賊,邱伯為了救我被山賊殺掉,幸好山賊見到我還是個孩子,又穿得窮酸,就將我擄到山寨里給山大王。
「山大王本想收我當義子,但我不答應,山大王便下令阿山將我關到山後的牢洞,還說若不屈服就得活活被餓死。接著在走到山後時遇到長離,長離因而救了我……」
寒若文繼續說著他和長離在山寨的生活,也說了長離為什麼在山寨里,又說長離要找個姑娘,那姑娘正是……但他話未說完便睡著了。
「墨明,抱他過去睡。」
「是。」
寒季書看屬下為佷兒蓋好保暖的披風,回首看懷里睡得不安穩的人。從遇到她起,他似乎一直在守護她,看起來彷佛冷落了自己的親佷兒,也或許他真的比較重視她,然而她虛弱的身子,容不得他太過分心,幸好若文明白長離的病多少因他而起,才不吃味他這個叔叔偏了心。
希望她不會因此有什麼三長兩短,不然,他們叔佷兩人都要為此愧疚、遺憾一輩子了。
「嗯……好熱哦!」高溫的熱度讓長離有些受不了,身上的骨頭酸得好像要散了一般,她強睜開熱得冒火的眼楮。「拜托你,拿開被子,好熱……好難過……」她想將身上的披風掀開。
「不行,離兒,別這樣,離兒……」
「誰叫離兒?我不叫離兒,我叫長離。」她翻著身體,邊抗議邊掙扎。
「離兒,把眼楮睜開、醒來!」寒季書用力抓緊她,強迫她回復神智看他。「起來,把熱湯喝了,順道把藥吃下去。」
「我……不要,我怕會吐。」長離楚楚可憐的哀求他。
「不吃不行,你已經發高燒了,不吃藥不行。」他抓緊她的身體,強迫她喝幾口湯,同時也將退燒的風寒藥丸喂進她口里。
自從那年他遇見她後,他身邊都會隨時帶些可驅寒退熱的藥丸。不知是因為遺憾和她錯過,或是藉此思念她,總之不知不覺中,他便養成帶藥的習慣。兩年來,他陸續救過一些人,沒想到這次再遇見她,還是派上用場。
吞下幾顆藥丸,藥味嗆得她好想吐。他觀察她的表情,連忙捂住她的嘴,一手大力拍她的背。
「不許吐、不許吐!你若敢吐出來,我還是會再喂你。忍忍,別吐出來。」
她覺得她快死了,他還怕她折磨不夠,用力打得像仇人一樣,固執的要她做這做那,雖知他是為她好,但她還是氣他這麼霸道。她怒狠狠的瞪他,而他也讓她瞪,最後她還是屈服於他的霸道,連打了兩個嗝,強把想吐的慾望壓下來,他才抽離緊捂住唇的手,讓她如釋重負地吐一口氣。
「好了、好了。」他用著衣袖拭去她額上的汗水,幫她又拍了幾下背,才抱她走到早就鋪好的草床上,與她一並躺下。「睡吧,快點睡。」
「睡?」長離半個身子幾乎都躺在他身上,他叫她睡,她怎麼睡得著?「這……」她不知該怎麼說,雖然她病了,但不表示她不明禮教。
「怎麼……難道你不想唾嗎?你認為你的身子還可以堪得了嗎?」寒季書將撐著手臂要月兌離他身邊的人,大力壓回胸懷里。
「可……」
「渴?你會渴嗎?要不要我--」
「不是,我的意思……」
「不渴?不渴就快睡,已經快四更天了。你想鬧一整夜,讓大夥都跟著你不睡嗎?」他從她身後緊緊地摟住,讓她緊緊靠著。見到她屈服的表情,身子不再堅持和僵硬,他這才把披風從她身後往自己這兒拉緊,「好好休息,今夜我會為你守著,不管任何事,我都會守著你,安心的睡吧。」
「謝謝。」長離此刻的意識開始渙散,听到他安慰的話,不知該說些什麼,只好回嘴感謝。
「不必謝,光為一點小事你就不斷地謝我,那麼從今起,你恐怕就謝不完我的情了。」寒季書貼在她耳邊輕聲說著。
長離听得朦嚨又不真切,卻依然答道︰「是嗎?」
「是。我會讓你就算以身相報來答謝我三輩子也謝不完,不信的話,我們走著瞧。」寒季書自信地說完後,在她微熱的嫣頰上留吻蓋印。
他知道她早已听不進他的話了,但他一點也不在乎。
因為他知道,他一向所言不虛。
第四章
「若文少爺、若文少爺,您在做什麼呀?」筆君端著一碗藥膳粥,站在寒若文的後面叫著。
「我……沒有,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要看看長離,呃……離兒姊姊醒了沒?」寒若文微紅著臉,有些心虛地問。
「離兒小姐已經醒了。不過爺交代過,若文少爺過午前不許來探望小姐,少爺您是否忘了?」
「我沒有忘,可是她昨夜醒來至今,我都還沒有見過……」
「她的身子還很虛弱。昨夜醒來,爺也只和她說些話就又睡了。今早她剛醒,精神看來比昨天好很多了,不過她雖醒來不久,但開口問的全是少爺的事呢!少爺不必擔心,離兒小姐沒忘您。」筆君端著粥走上台階。
「嗯,那就好,對了!筆君,我現在真的不能進去看她嗎?」寒若文一副很渴求的樣子,看到直搖頭的筆君,最後失望的問︰「為什麼不行?」
「因為爺剛才交代,今晨您若來看離兒小姐的話,不許讓您進去。」
「叔叔怎麼知道我會來看長離?」寒若文有些訝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