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她們三人畢竟是在杜府和樂且平安的環境中長大,對于府外的事有諸多的不了解,何況現下已夜深人靜,她們又身處荒郊野外,雖說有個土地廟可擋風遮雨,但三人分開太久,總令人不安心。尤其袂兒心里更擔憂杜芊隻一個人獨留在廟里太久,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怕黑而哭泣?她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,可是一時之間,偏偏又找不到水源……
杜芊隻一個人待在土地廟里,不自覺地又胡思亂想。她想起今日會有這麼悲慘的下場,都是因為八月初一午後的那陣雷雨,她上完香後,為了躲雨而暫避破廟里,結果卻不幸的遇到羅二公子,以致今日不得不離家出走。
想到羅二公子,她就害怕得躲到牆柱後發抖。
她覺得袂兒她們已經出去好久了。她擔心萬一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人闖到這兒避難,那她該怎麼辦?
杜芊隻愈想愈心急,眼巴巴的瞪著廟門。過了好一會兒,她覺得眼楮又干又澀,但袖兒她們卻連個人影也沒見著,而破廟里,除了唧唧的蟲聲外,什麼都沒有。
杜芊隻等累了,她靠著柱子坐著,無聊地看向窗外,目光被時而躲在烏雲之後、時而又露出臉兒的月光吸引,不禁回想起兩天前的中秋夜,她才和爹娘三人和樂融融的在庭院里一起賞月吃餅。如今不過事隔兩天,卻世事全非了。難怪古人嘆道︰月有陰晴圓缺,人有旦夕禍福。
她放眼環顧黑漆漆的廟里,雖然什麼也看不清楚,但在月光的照耀下,勉強還可以看見門口的動靜。突然,一片惹人厭的烏雲飄來遮住月兒,也擋住了她的視線。
霎時廟里整個黑漆漆的,伸手見不到五指,她害怕得想尖叫。
老天爺!請保佑隻兒,這里千萬不要有鬼,最好也不要有人出現啊!她一邊在心里吶喊,一邊暗自猜想︰這里看來已經很久沒人跡了,她擔心——土地公會不會也搬家了,所以孤魂野鬼們早已鳩佔鵲巢呢?
當杜芊隻正擔心這個問題時,一聲清脆的撞擊讓她嚇得不顧骯髒的往神桌下躲了進去。
「袂兒……袖兒……爹、娘……土地公……你們在哪里……快……來救……」杜芊隻害怕到不敢去看是什麼東西發出聲音,她顫抖著雙唇,泣不成聲的喊救命。
歐陽冷焰一進這間破廟,馬上察覺這兒有人,他本想盡速離去,但追殺他的人緊跟不放,且當前他身負重傷,若再不找個地方藏匿,恐怕真要如敵人所願,見不到明日的太陽。
他環顧眼前雜亂不堪的斗室,空氣中急促的喘息聲吸引了他的注意。過了一會兒,他一個閃身,手里已經捉著一個沒什麼重量的瘦弱人兒。
「說,你……」
「啊!啊!表大爺……鬼大爺……不是我殺死您的,您……別……別來我……我,別來……找我……」杜芊隻不僅嚇得臉色蒼白如鬼,她那求饒的聲音也仿佛鬼哭神號。
歐陽冷焰本想問她是什麼人,三更半夜為何躲在這里,但看她雙腳虛軟、氣弱體虛又膽小如鼠的樣子,猜想她應是偶然路過這兒,見夜深了,臨時在此投宿之人。
他不語的看她哀求了一會兒,才不屑地哼聲︰「膽小之輩。」
他松開手仔細傾听外面的聲音,任由杜芊隻跌倒在地。
餅了一會兒,他听到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,便蹙眉傾听交談的內容,目光凝視著他滴落在地上的血,「把地上的血擦掉。」
杜芊隻茫然地听著他的聲音,直到他說了第三次後,才听清楚他說些什麼。
「血?在哪里?」廟里一片漆黑,她實在看不清楚哪里有血。
歐陽冷焰對于杜芊隻愚蠢的問題,不悅地眯起眼來瞪她,後來看她努力地四處尋找,才想起此處沒有燭火,投射進來的月光又照耀不到這里,以她一個沒有任何武功的人,的確看不到地上的血跡。
他往地上狠狠地跺了下,「這里。」
「可是……我沒有布。」杜芊隻又驚又無奈地提出第二個問題。
歐陽冷焰忍著痛,半俯子與她平視,眼眸里射出一道殺人的目光。
杜芊隻驚慌失措,不自覺地將身子往暗處挪去,當他捉住她的裙擺時,她嚇得大喊︰「啊……鬼大爺……別抓我!別抓我……」
「呲」一聲,歐陽冷焰手中已多了一截破布。他冷冷地說︰「擦干淨!」並將布丟到杜芊隻的身旁。
杜芊隻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被撕裂的衣服,眼淚如斷線珍珠一顆顆地滑落臉龐,眼楮則忿忿地看著他。
由遠而近的雜沓聲讓歐陽冷焰察覺追蹤他的人也往這里尋來。他再度催促杜芊隻,「快點擦一擦,不然——」
「不然……你想怎麼樣?」杜芊隻好恨眼前這個人,居然敢撕她的衣服來當破布。從小到大,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,就連她的爹娘也都是輕聲細語待她,所以她恨死眼前這個粗魯的死男人了。
歐陽冷焰對于杜芊隻忽然轉換的口氣,不悅地眯起眼瞪視她。
顯然這個膽小的女人還是有一點脾氣,否則怎會因屈屈一截衣角,就用這種憤恨的眼光看他,而且還敢大聲的回話?
杜芊隻也狠狠地瞪回去,畢竟是他有錯在先,不能怪她無禮。
歐陽冷焰看著她努力裝凶的表情,忽然覺得這個或許有些膽小的丫頭還挺有趣的,只可惜現下還有麻煩事等著他,不然多逗她一下,應該是個不錯的消遣。
「快擦!」他依舊冷著聲音催促,見她不為所動,他的鷹眼又是一眯,「再不擦,我——」
「你想怎樣?哼!反正只要你是人不是鬼,我就不怕,我娘說——」
「誰告訴你我是人呢?是你娘嗎?」歐陽冷焰截斷杜芊隻的話,揚起個冷笑,看到她才恢復血色的小臉立即又如同一塊白布般,冷硬的笑容愈加邪惡了。
「你你你……真真是個鬼?」杜芊隻怕得連說話都口吃,不過她還是硬撐著膽,反駁道︰「可可可……是是……你你你……你會流血,而我我我……我娘說說說……說鬼鬼鬼……鬼鬼鬼……」
歐陽冷焰不必等她說完,也知道她想說什麼。外面的腳步聲讓他的耐性全失,他冷魅地對她說︰「你娘告訴你新死的鬼不會流血?」他嘲笑她的愚痴,臉上又揚起一抹不屑的冷笑,「想不想當個新死的鬼新娘啊?」他揮著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匕首,忍著背痛,緩緩地彎身靠近杜芊隻。
「你你……真……的是新死的鬼?」杜芊隻這次真的虛軟無力了,她抖著似被風掃落的秋葉般的身子,努力想退離歐陽冷焰靠近的臉和手。
「你到底擦不擦?追捕我的那幾個惡鬼已經找到這里了,你是不是想被他們捉去給鬼王當鬼新娘呢?」听到更近的聲音,歐陽冷焰不想再浪費時間的說。
杜芊隻嚇得說不出話來,只好青著臉,死命的搖頭。
「不想,還不快擦?!」歐陽冷焰踢起地上的布給她,忍痛深吸一口氣站起來,兩眼不離還坐在地上發呆的杜芊隻。「那幾個惡鬼已——」
杜芊隻本來被嚇呆的腦子在歐陽冷焰不知第幾次的警告後,終于發奮圖強地命令她的手腳,趕緊將地上的血擦掉。
他凝視地上被擦過的痕跡,明顯得教人一眼即知,立刻忍痛抬高右手一揮,只見地上揚起一陣灰塵,方才被杜芊隻擦過的地方又如同先前一般。
「好了,還不快去躲起來?」他又冷冷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