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背影,腦袋則是一片空白,待慧安拍背叫我時,檢查機票的人口已經站滿了另一班搭機的旅客。
我茫然地走到筱昭身旁,牽起她的手隨著沈宇庭他們離開機場,但我知道……我的心此刻是隨著溫天丞飛向美國。
他終于對我說那三個字了。
他愛我。
***
「慧安,這些就是相關嫌疑犯的照片嗎?」我拿著四張穿道袍和中山服的中年男子的照片。
「是啊,這一個男人最有可能。」慧安抽出一張穿著中山服男子的照片,「玲玲只對著這張照片喊叔叔。」
「喔!」我張大眼楮看慧安,「她這一、兩天還有沒有進步?」
自從開始接觸玲玲後,我便為她規畫另一套適合她的自閉癥兒童治療課程,在我訓練她一陣子之後,最近我也請余建達幫她進行玩滑行板訓練。
「有,進步很多,不過你知道,她屬智障兒,站在法律的立場,她的話是不足采信的,所以必須要她媽媽開口指證、說明才有效。」
「這四個人你都約談了?」
「嗯。不過他們都宣稱不認識死者,也沒見過死者,更別說殺他了。」慧安有些無奈地說。
「那她看過這些照片嗎?我是說玲玲的媽媽。」
「看過,沒有反應。」
「真的?」我疑惑地想了一下。「還是她有所隱瞞,只是你沒有發現。」
慧安仔細地回想,沉默了好久才回答︰「我想是她刻意隱瞞,而我沒有注意到。因為那天我去看她時,她忽然對我發脾氣,並質問我對玲玲怎麼了,之後我拿照片給她看,她的臉色完全沒有異樣,難道她早就發現我要對她做什麼事,所以才刻意用之前的行為來調整情緒?哎呀!我怎麼這麼粗心,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呢?」慧安自責著。
而我也由慧安的話發現——我們全都低估玲玲的媽媽了。她或許比我們想像的更精明、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。
「慧安,再約談一次,四個人同一天,安排一個四面都是玻璃的密室與四個與密室相連的房間,然後先帶她去密室,並用布將玻璃遮起來。五個房間都事先裝上監視器和竊听器,同時讓她可以听到那四個嫌疑犯的談話內容,我想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忽然見到對方,她一定會有所反應的。」
慧安想了一下,「這種約談方式我必須事先報備,不過恐怕——」
〔恐怕事前會泄密嗎?」我猜測慧安未講出來的話。「不要緊,女主角不知情就行了,不過全部都不知情的話,效果一定更好。」
「我知道,我盡力試試看。」慧安給自己做了一個加油打氣的動作。
我笑了笑,心里則祈禱趕快把案子結了。溫天丞已經去美國半個月了,每天他打電話來時一定會問我,慧安到底把案子給掉了嗎?我沒法子給他答案,但我真的希望他回來時,案子已經處理好了,因為我想和他去度我們還未成行的蜜月旅行。
真的,我好期盼、好期盼那天的到來,比結婚的日子還期盼。
「我去看玲玲和筱昭。」甩掉滿腦子的幻想,我起身離開慧安的辦公室,走到一半時,我回頭對她說︰「慧安,安排玲玲的媽媽看我們和玲玲的相處情形。」
「為什麼?」慧安不解。
「讓她安心。」
「噢,你先去找筱昭她們,我去安排一下。」慧安會意的點頭。
我們都猜不出她為什麼堅持頂罪,慧安說之前查問出的結果,她是為玲玲頂罪,而我則確信人不是玲玲殺的。既然人不是玲玲殺的,為什麼她要為玲玲頂罪呢?為什麼?
是什麼原因讓她甘願放下玲玲接受法律的制裁?我們猜不透。而從她常常問及玲玲的情形來研判,我想她真的很愛玲玲這個女兒,盡避玲玲是個有瑕疵的孩子,她還是很愛玲玲的。
我不懂她到底想圖得什麼?但我想不久的將來,我一定會弄懂。
我到療養室與玲玲、筱昭、余建達和另一名醫生一起玩滑行板教學。有經驗的我和筱昭對于這個基礎動作玩得很得心應手,筱昭不時停下來指導玲玲正確動作,玲玲常常尖叫地笑,她不再有之前的動作,也不會攻擊人了。
我陪她玩了一會兒,便走到角落觀察在另一間房觀察這間療養室的人,從她的表情——我看到她的不敢置信和感動。之前礙于看守所的規定,她們母女一直沒有同關一處,之後我為了治療玲玲,也不讓她和玲玲見面,因此今天讓她見到的玲玲,是一個說話不再含糊不清、行為有偏差的小女生。
就在我觀察之際,我的腦袋忽然有個不確定的答案出現,難道她答應頂罪的原因,是因為凶嫌答應給玲玲更好的照顧,而那樣的照顧是她給不了玲玲的?所以她舍得丟下玲玲,死命承認自己是殺人凶手?
我不太敢確信自己的推想,因為天下的母親雖不見得都真的疼愛自己的子女,但多數母親對子女的愛是不容置疑的,只有少數會因自己的行為和思想偏差,不愛她的孩子並傷害他們。
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母親?我不知道。但她之前讓玲玲受到傷害是事實,所以我采保留的態度觀察她。她是想認罪藉以推掉照顧玲玲的重任?或者是因為愛玲玲而想頂罪為玲玲換取包好的生活?我必須更進一步觀察才能確認。
***
〔什麼?你後天要回來?」我驚訝地問著溫天丞。
「是啊,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,怎麼?不喜歡我這麼早回去嗎?」
「才不是呢!」我躺在床上和筱昭一起湊在電話前,分享溫天丞的聲音。「只是……你不是說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回來嗎?怎麼提早了?」
「提早?我都來美國三個星期了,這樣算提早嗎?」他的聲音听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。「我從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的開會、見客戶、開會、訂條約,為的就是早點回台灣看你和筱昭,結果你卻認為太早了……」
「沒有……沒有,我沒這個意思。」我連忙澄清,「筱昭想和你說話。」我將電話拿給筱昭。
「爸爸,筱昭好……想你喔!要早點回來。」我听到筱昭的話,完全被她打敗了。
她則又將電話拿給我。
「婷婷,你在听嗎?」
「嗯。」
「你有筱昭那樣想我嗎?」他用著極溫柔的聲音問。
雖然這只是電話交談,但我還是忍不住的臉紅,怎麼也說不出想他的話,所以簡單地「嗯」一聲後便問︰「你是後天從美國起飛,還是後天抵達台灣?」
「我下午搭機,後天——台灣時間中午左右抵達桃園中正機場。」
「後天中午,幾點?十二點?還是更早?」我有點興奮,一想到真的能見到他,心里的陰霾幾乎全拋到九霄雲外。
「十一點半抵達,過關、檢查、拿行李……恐怕要到十二點多了,要不要等我一起吃午飯?還是和筱昭先吃過,再到機場接我,這樣萬一飛機遲到了,你們才不會餓肚子。」
「不要,我們等你一起吃。啊,對了,把你的班機號碼和正確抵達時間給我。我去拿張紙和筆,等一下……」
我抄完了要記的事項,筱昭又和溫天丞說了一些話才切斷行動電話。我把消息告訴在客廳看電視的沈宇庭和慧安,然後折回目前臨時的臥室,打算幫筱昭洗澡,好讓她早點睡。
明天我們還要去看守所看玲玲,筱昭最近的責任是陪玲玲玩滑行板訓練,至于我——則是要去看慧安約談四個嫌疑犯的情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