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麼說他還是來了,那就好。」裴景睿點點頭,「對了,他的傷勢可棘手?」
「幸好他在中毒的七日之內就醫,不然就算是任何神醫,恐怕也難救無命之人。公子特別問起他,莫非和他是舊識?
「不,我們兩人只是萍水相適。那日遇見他時,發現他身中奇毒,但當時我趕著入宮參見皇上,于是要他到武玄門。」說到這里,他看了曄涵一眼後,又說︰「或許是他命不絕,若不是你正好回到長安,就算他到了武玄門,大夫們對他身中的七日斷魂散之毒只怕也是束手無策。」
曄涵對于裴景睿的稱贊並沒有喜形于以,只是淡然地說︰「雖說武玄門的大夫沒法子立即為他解毒,但他們可以用藥暫緩他體內的毒性發作。只是不知他為何會中這樣的毒呢?」
「這個大哥也不知道,那日並無機會問他,日後若有機會再遇見他,讓得的話再問。」裴景睿毫不在意地說。
曄涵听裴景睿這麼說,顯然有意打住此話題,于是他便對裴景睿報告這一年來各地的裴家四門商務營運情形。
「目前每處虎躍館平均一個月有四趟陸運,兩趟水運,招收的門徒有一百至三百人不等。若有意入裴門的話,各處門主都會先查清對方的底細,然後傳回長安的虎躍總館,再由元叔定奪。」
「嗯,好。」雖然只是簡單的報告,蛤裴景睿心里非常清楚其實有許多事情都是曄涵在費心,只不過曄涵一定會將功推給元令,自己一肩承擔過錯,並要求處分或責罰。
這四年來,他偶爾會利用閑暇之余到四門看看,知道大家對曄涵已由批評變成稱贊,尤其長安和洛陽這兩處,對曄涵的擁護和愛戴都有超過他這個主人的趨勢。他知道這全是曄涵努力得來的,所以他也很高興,當初他的決定是對的,曄涵確實是聰穎過人,能力更是高人一等。
裴景睿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曄涵,以一個十七歲的男孩來說,曄涵長得實在太過瘦弱了,吃不胖和練不壯的身體,讓爹娘對他埋怨不已;近兩年來,連元令也開始對他有所怨言。也許他該減輕曄涵的一些責任,讓曄涵有機會四處走走,開闊視野和拓展胸襟才是。
「涵兒,你今年十七了吧!」裴景睿突然問道。
「是的,公子。」
「嗯,年紀也不小了,可有中意的姑娘?是否需要大哥為你作主,或是——」
「公子,」曄涵打斷裴景睿的話,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,囁嚅地說︰「曄涵還年輕,現在談成家還太早。」
裴景睿對于曄涵的臉紅,頗為玩味,平日曄涵他說話,除了恭敬、認真的態度外,臉上的表情甚少,沒想到成親這個話題居然會令他臉紅,實在有趣。
「怎麼會太早呢?想當年我在這個年齡時,娘也是催著我要趕快討一房媳婦,如今——」
「如今公子依然尚未娶親,足見當年公子也是如此認為,不是嗎?」曄涵急急地截口道。他知道這樣的行為不敬的,但是他今生並非不打算娶妻,而且他也不能娶。
他最初並不是有意要隱瞞眾人這件事情,但時日一久,讓他不知該如何啟口。
唉!娶妻之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!時候到了再另做打算。
裴景睿有些訝異曄涵會打斷他的話,因為曄涵對他一向是唯命是從、恭敬有加,如今卻為這話題違反他多年的準則,可見這話題對他沖擊之大。
曄涵見裴景睿直看著自己,知道是他無禮,于是低下頭,愧疚地說︰「公子,請原諒曄涵的無禮。」
裴景睿發現曄涵很怕他,不!應該說曄涵很敬畏他,但他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令曄涵如此敬畏他?
見曄涵如此自責,裴景睿發現他竟很不舍。「涵兒,其實大哥確實是如此認為,所以才會拖至今日還未娶妻。不過,大哥這一拖也拖了這麼多年,也不在乎再拖個幾年,倒是你,可要趁年輕才是。」
「公于,關于這件事我們過些時候再談,好嗎?」曄涵希望能轉移裴景睿的注意力,別在這個話題打轉。「听元叔說,公子最近要武玄門的大夫追查有關‘無心蠱’這事,不知是否有此事?」
「你不說我倒忘了。」裴景睿拍了拍自己的額頭,然後笑著看向曄涵說︰「這事查得怎麼樣?一會兒我必須到皇宮向皇上稟奏,所以急著找你回來,便是要和你商談這件事。」
「公子,直至目前為止,這件事並沒有任何眉目,大夫們都沒有見過這種蠱毒,所以無從查起。曄涵想請示公子,是否要虎躍館的弟兄們向江湖道上的友人查問,抑或是直接派出探子到起源地去查訪,或許能發現什麼蛛線馬跡。」
裴景睿贊同的點頭,「涵兒,你說得對極了。大哥最近因追查扶風賊的事,把自己忙迷糊了,反倒疏忽了該注意的細節。難怪元令對你稱贊不絕,他甚至還曾對大哥說,你若是他兒子,他現在就可以享清福了。」
「這是元叔對曄涵的疼愛,公子別當真。說真的,元叔的年紀也不小了,實在不該老是陪著曄涵東奔西跑。」曄涵意有所指地說。
「涵兒,你這話可是在埋怨大哥?」裴景睿忽然放輕語氣,目光直盯著曄涵。
曄涵聞言立即起身,愧疚地垂下頭說︰「曄涵不敢,也沒有這個意思請公子不要生氣,只是……」
裴景睿打斷他的話,「好了,有話你坐下來說,你我兩人是兄弟,不是父子,更不是主僕,別一副對大哥愧疚難安的樣子。」
他對于曄涵動不動就受到自己的驚嚇非常不悅,他自認為是個風趣、不拘不節的人,但不知為何身旁的人,都是一些個性嚴謹的人。
當初救元令時,元令的拘謹、沉默,雖然令他覺得有些悶,但是元令比他年長許多,算是長輩,他也無從要元令改起,何況每人都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權利,他不能強迫別人改變。只是這些年來,他將曄涵托元令教導,而元令似乎也把曄涵教成同一個模樣,令他覺得有愧曄涵的爺爺所托。也許在撫風賊一事結束後,他該回到王府,一方面專心經營裴家四門;一方面重新教導曄涵,並讓曄涵養好身子。
想了好一會兒,裴景睿這才發現曄涵還立在他眼前,他真不知該氣曄涵的老實還是自己的疏忽。
「涵兒,暫時說到這里吧,大哥也該進宮見皇上了。至于你所說的事,大哥會考慮。對了,我听娘說,你回到長安之後,每天都忙得無暇陪她,明天不妨給自己放個假,留在府里幫大哥陪陪娘吧。」
「是,曄涵待會就去把事情交代一番,明日留在她府里陪王妃。」曄涵恭敬地說。
「還有,剛才答應敬將軍的事你也別忘了,記得把時間挪出來。」
「是,曄涵會記住。」
裴景睿對于涵的恭敬,感到非常無奈,卻也令他下定決心,等扶風賊一事處理完畢,便要向皇上請辭密使一職,多關心爹娘及曄涵。
「好了,你去辦你的事吧,大哥也該進宮了。」裴景睿邊起身邊對曄涵說。
曄涵送裴景睿出門後,才松了一口氣,正巧讓去而返的裴景睿瞧見這一幕。
裴景睿本想回來交代曄涵其他事情,但他看見曄涵在以為無人注意的情況下,所展露的輕松與自在,令他無法將視線移開,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察覺的事。
直至曄涵離開後,他才猛然想起進宮面聖的事,立即施展輕功往皇宮的方向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