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啊!啊!」發現他的轉醒,程馥蘭胡亂擦去眼淚,表情甚是尷尬。
「又哭又笑,黃狗撒尿。」又痛又虛弱,但俞炎翼知道她擔心,仍試著要她轉移注意力。
「我是想到你小時候的白痴事,笑到流眼淚的。」程馥蘭試著小小的為自己辯解一下。
「我又不是你。」俞炎翼堅決否認人生中曾干過什麼蠢事。
「李白睡得香這種白痴答案明明就是你寫的。」她哼他。
「那是你們不懂得欣賞本大爺的創意。」他用氣聲回哼一聲。
「小時候還能說是創意,但你上國中的時候,根本就是叛逆了。」見他不承認的表情,她不服氣的舉例。「是誰把‘窮則獨善其身’的下一句寫成‘富則妻妾成群’的啊?」
「有錯嗎?」俞炎翼虛弱的問她。
「明明就是‘窮則獨善其身,達則兼善天下’,講的是窮的人只能顧及自己,有錢人則是能照顧更多的人。」她抬出原句跟原意。
「所以他妻妾成群啊,這不就是照顧更多的人?」俞炎翼好整以暇,還問她︰「要不然,你有看過一個窮鬼妻妾成群的嗎?」
「……」程馥蘭一時噎住,差點答不出來,後來氣急敗壞再問︰「那‘良藥苦口利于病,不吃才是大傻瓜’,還有‘人生自古誰無死,只是死的有先後’,有人這樣子答題的嗎?」
「但那是現實,不是嗎?」俞炎翼答題自認是一本初衷的實際。
「那‘洛陽親友如相問’,你填個‘請你不要告訴他’,這又是什麼現實了?」程馥蘭簡直要被他的歪埋給氣暈。「人家答案明明就是一片冰心在玉壺。」
「還要透過其他人來問,表示本來就不親。」其實痛得不得了,但俞炎翼暗自吸了幾口氣,忍著身上巨大的痛楚反問她︰「不親近的人想裝熟就讓他裝嗎?當然是請人不要告訴他,哪里不實際了?」
程馥蘭瞪著他,發現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然後瞪著瞪著,他身上的管子、怪異的機器、他病懨懨的壞氣色全映入她的眼……淚水涌現,停了好一下的眼淚忽地又掉了下來。
她認識的俞炎翼、記憶中的俞炎翼,就算不是神采飛揚,但至少也一定是精神飽滿,從沒有一刻會是這般吃苦受罪、帶著一臉虛弱病氣的模樣。
開刀,他就要被送去開刀……
她擦去眼淚,想要假裝它們不存在,但才剛擦掉淚,新的眼淚又掉了下來,破壞了她的努力。
「蘭?」俞炎翼只能在心里嘆息。
不想她哭,不想她擔心的。
忍著痛楚跟她談笑,就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,但顯然他失敗了。
「沒事,我沒事。」吸吸鼻子,她趕緊說道︰「別怕,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俞爸俞媽了,他們說你這個是小毛病,會很痛,但動個小手術可以一勞永逸,以後就沒事了。」
不知護士何時會進來推他去執行手術,她趕緊將他昏迷時期她所問到的情報跟結果都講了一遍。
確定他大致了解狀況了,她又吸了吸鼻子,試著露出「沒事」的笑容,那種沒事的笑容,俞炎翼不覺得陌生。
每次當她想逞強時,就是先裝作沒事的樣子,要讓人以為她真的沒事,但其實不是那樣的!
俞炎翼知道她其實很「有事」,對著別人的完美假裝他都能知道她有事了,現在她紅著眼、很失敗的要裝沒事,又怎可能瞞得過他?
渾然不知自己被看穿,程馥蘭還試著安慰他,說道︰「俞爸俞媽已經打過電話跟你的醫生溝通了,幫你開刀的胸腔科主任是俞爸俞媽的學生。而且是得意門生,不會有事的。」
「嗯。」俞炎翼輕應了一聲。
他本來就沒擔心過,就算她沒說,結果也一樣。
這跟耍特權無關,他只是很清楚的知道,這家醫院現今當家掌權的是前院長的得意門生,表示前院長勢力還在,身為前院長的小兒子,住進這家醫院,基本上是不需要擔心醫療品質的。
他唯一會放心不下的,只有她,一直就只有她。
他到底……該拿她怎麼辦才好?
要面對也不是,因為她把他當成弟弟,他若真點破了什麼,讓她從此對他視如蛇蠍、避之唯恐不及,他情何以堪?
但偏偏,要他逆天行事,便是想忽略那份感覺也做不到。
天曉得這是怎麼演變、又是何時發生的事?
但她簡直就在他生命里生了根,如影隨形,他怎麼也擺月兌不了,無法不把她記掛在心上。
進退兩難,他到底該怎麼辦才好?
上的痛楚讓俞炎翼不自覺地思索起這些同樣教人痛苦的問題,而滿心畏懼的程馥蘭也不知道是要安誰的心,無法控制的碎碎念轉述俞爸的勸慰——
「別怕,俞爸說,現在的做法跟以前不一樣了,雖然說是動手術,但其實只是開個小洞,用內視鏡找出問題肺泡,修復它們就好了,所以你不要害怕。」她又說。
俞炎翼看著她。
沒開口,但他很清楚的知道,害怕的人其實是她自己。
「啊!你醒來了嗎?」奉命前來的護士小姐一號失笑道︰「這樣也好,手術前有跟女朋友說一下話,多少讓她比較安心一點。」
「啊!」程馥蘭僵硬了一下。
一抹霞紅飛快染上她的面頰,她既羞又驚,不知護士小姐哪來這樣的誤會?
心慌意亂的想要辯解,哪曉得一同前來的護士小姐二號也說︰「你女朋友很擔心你呢,護理站的同事都勸過她,但她就是很會胡思亂想,真有夠可愛的。」
澄清的話都到了嘴邊,二號護士小姐的話卻止住了它們,程馥蘭自覺該先說明這個,吶吶的說道︰「不是我要亂想,是因為……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手術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嘛。」
「雖然這樣說也沒錯。」護士們俐落的整理著儀器跟病床,一號小姐邊笑著說︰「但這個真的算是小手術,主任技術很好的,很快就好了。」
「沒辦法,人就是這樣,關心則亂嘛。」二號小姐也笑道︰「看你們的樣子感情一定很好,心愛的人要動手術,你會胡思亂想也是正常的。」
心、心愛的人?
程馥蘭大窘,極力要壓抑被說中的心虛感,脹紅著臉想要澄清。「那個……我不是……」
「沒事的。」護士小姐一號很好心的再安慰一次。
病床移動中,程馥蘭下意識的閃開,不想讓自己凝事又佔路。
「是啊,你放心交給我們吧。」護士小姐二號也說︰「過幾天男朋友就能活蹦亂跳陪你約會了,你安心等一等就好了。」
愣愣的,程馥蘭看著俞炎翼被推走,他就這樣被推走了。
啊?
啊!
啊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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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孩子的世界,就某方面而言,其實是很殘酷的。
因為不懂,他們說話不知保留,美其名為天真無邪,但真要傷人的時候,天真之下所掩藏的利刃往往傷得人最重也最深……
「豬蘭,為什麼你沒有爸爸?」
就算長到二十四歲這年紀,俞炎翼也沒辦法回想起,當初他怎麼會當著所有人的面,問出這白目的問題。
當時的場面似乎僵了一下?
都小學二年級的事,俞炎翼基本上已經不記得了,而且他的問題似乎也沒人回答,他只記得……在自動略過他的疑問之後,一等那晚的中秋烤肉會結束,他被拎回書房痛揍一頓.狠狠的。
「俞小翼!不準!不準你對小蘭再問這種問題。」一樣是動手打他一頓,但比起意外掉進陷阱的那一回,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家老爸板起這麼凝重的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