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姍笑笑,沒讓這記回馬槍給刺中,因為瞄到了店小二從樓梯那頭出現,正要為他們送來滋滋作響、冒著熱煙的煲仔飯,她連忙收了圖,待小二一放好餐食,也不怕燙嘴,迫不及待地先嘗一口……對她而言,比起說這些有的沒的,吃東西還比較實在些。
「你吃啊!」小口小口哈著熱氣,尚姍納悶這小表何時變得這般斯文客氣又規矩了?
東寶攪拌著那滋滋作響的鍋飯,樣子顯得猶豫。「姍姐。」
他喚,尚姍卻是沒接腔,只是狐疑地看著他,知道他有話想說。
讓她這樣面對面的直視著,東寶有些不自在,但依舊忍不住要說︰「尹少人很好。」
「你方才說過了。」一邊拌著小兵子里的飯,尚姍提醒他。
「他對你很好。」東寶補充。
「這倒是。」尚姍不否認。
「而且他很勇。」
「勇?」攪拌的動作頓了頓,尚姍無法理解這個勇字是從何而來。
「不只勇,還很寬容又大氣。」東寶補充得十分認真。
「怎麼說?」沒想到東寶對尹水滸評價是這般的高,尚姍真納悶了。
「像你這樣離經叛道、瘋瘋癲癲的人,他沒被你嚇到,還放任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,從來沒開口說教、要你換回女裝,這不是很勇?不是很寬容又大氣嗎?」東寶是打心底佩服著尹水滸這號人物。
尚 的嘴角抽了抽,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。
「所以呢?」
「所以……那個……」東寶開了口,看似艱難,因為他脹紅了臉,吞吞吐吐後才勉強擠出後續一句話︰「如果……如果是尹少,可以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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尚姍一臉痴呆。
可以?
是可以什麼?
不能怪尚姍無法理解,東寶這話太沒頭沒腦,她正在懷疑,到底是東寶的表達能力有問題?還是她的理解力有問題?
要不,怎麼她一點也不明白這話在說什麼?
東寶有些惱火她的不知不覺,咬牙道︰「你要知道,你都老大不小了,對一般人來說是個老姑婆了。」
尚姍皺眉,不確定現在是要謝謝他關注她的年紀還是怎麼地?
「拜托你搞清楚狀況。」見她猶一臉狀況外,東寶更惱,月兌口道︰「你以為,憑你這種條件,以後要遇上像尹少這樣的知心人的機會還很多嗎?」
這話,對一個十歲孩子而言,未免也成熟得不像話,但東寶本就早熟,加上自發生事故後,他的人生目標就是以尚姍的幸福為己任,只要事關她幸福,他小子可是機伶得很,可說是眼觀四面、耳听八方了。
原有的信念,後又歷經學習……面對夫子的授課,特別是「窈窕淑女、君子好逑」的部分,他對于女人青春有限的事開始有了些概念,在莫待無花空折枝的道理上,更是比尚姍本人還要有想法。
殊不知,他的見解卻是嚇壞了尚姍。
知、知、知心人?
這什麼跟什麼?
「姍姐,我是認真的。」東寶強調。
彼不得吃,尚姍放下了調羹,改拿起店里的奉茶杯,輕啜了一口粗糙的濃茶,好掩飾她的錯愕與慌亂。
「你到底是哪里來的荒謬想法?」心情稍稍平定,卻不得不問。
「哪里荒謬?」東寶不服氣地問︰「你敢說尹少對你不好?」
尚姍噎了噎,但也不是省油的燈,立即辯解道︰「他對每個人都好,只要是他的朋友,自然能得到他的真誠以待,要不你說說,他對誰不好了?」
「那不一樣。」小小的臉皺成了一團,無法反駁,但又覺得不太對勁。
「是哪里不一樣?」尚姍要他想清楚,好理解他的錯誤所在。
東寶瞪著她。
這讓他怎麼說呢?
有些事純粹是感覺問題,無法言喻的。
況且,即便他感覺尚姍跟尹水滸的互動比起其他人是不一樣的,很確定那樣的有恃無恐、隨心所欲的放肆感,並不會相同的出現在其他人身上,以他的年紀,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。
見他苦惱,尚姍卻是安心地吃起她的飯。
她合理的認定,他應該是知道他的問題有多離譜了……
「小心!小心啊!」
驚惶失措的吼叫聲突然出現,引起街道上一陣混亂,很自然地打斷尚姍與東寶的大眼瞪小眼。
兩人有志一同地挪挪身子往窗邊去,想看看底下是發生了什麼事。
但命運並不給他們這個機會。
只听得轟然一聲巨響,尚姍與東寶感覺到腳下一陣震動,兩人心中都感不妙,相視一眼,一個「走」字還沒能來得及出聲,又是一陣轟然巨響。
樓塌了。
第7章(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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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姍兒,你乖,爹一定會想法子讓你活下去,沒事的,別怕。」
小時候,每當她病重之際,總是听得爹親這麼說。
大人們以為她不知道,但她知道的,他們說她是爹親逆天強求來的孩子,總有一天要讓上天收回去的。
這表示,她就要死了嗎?
「姍兒,解套了,沒事了,爹幫你找著活路了。」
某一天依然的半死不活中,爹親是那麼歡喜地對她宣布,令她不解。
「爹爹,我不懂。」
「記得爹常跟你說的嗎?人的一生,就像紡織機上的線,只消你的線能跟其他人的線交纏在一起,牽扯越大,你跟這塵世間的糾纏也就越深,到時牽一發動全身,影響甚大,為了顧全大局,能做的,也只有修正你一個人的命運而已,誰敢帶走你呢?呵呵,呵呵呵。」
她的頭好痛,重得像灌了鉛那般,壓根兒听不明白,但她看見爹那般的開心,就跟著覺得很開心,所以努力扯出一抹笑……
呵呵,呵呵呵。
天曉得是在笑什麼,但這時跟著呵呵,呵呵呵就對了。
「姍兒,你全記清楚了沒?接下來的日子里,你要盡可能地跟著你的表佷兒還有他的朋友們,最好是像鱉咬著人一樣緊,知道嗎?」
鱉咬著人一樣嗎?
這她知道,她見過一次,那時爹說過,鱉只要咬著人,就算是死也不會松口的,要她學那樣,是為了什麼……
「這四人福澤深厚,多親近他們,可補你陽氣不足的問題,也加深你跟這塵世的緣分,日久,待因緣足夠,哪個鬼使神差也沒辦法帶走你。」
已經很習慣爹親對于留下她一條小命的執著,所以那說到後來的狠厲之氣,她已經看到麻木,沒什麼特別的感覺。
倒是忍不住要好奇,她的佷兒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,怎麼可能跟著這些人鬼混,就能保得住她的一條小命呢?
「表你娘親!」
初次見面的場景並不太讓人愉快,且讓她知道她弄錯了。
原來,佷兒只有一個,他的朋友們就只是他的朋友們,並不列在她的佷兒名單當中。
但不礙事,這並不影響她在桐城住下的計劃。
能動的時候,就要像鱉咬著人一樣,死死緊跟著這四個人就是了。她十分認真地執行這個任務,卻不光光只是因為爹親的交代,而是這實在是太好玩了。
撇開她一如往昔只能躺在床上休養的日子不說,當她能跑能動、能跟著他們四個一塊兒玩的時候,那些所有男孩能想得到的活動與冒險游戲,所帶給她的快樂絕對是前所未有的。
即使讓雞、鴨、鵝追著跑,也是。
雖然嚇得她半死還跌個半死,但那樣的驚嚇對她而言,是一種切切實實活著的證據,更遑論,那樣的驚嚇之余其實也有一番說不出來的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