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想法一直無法消褪,而且一日強烈過一日,因此她感到痛苦。
特別是在她努力這麼久之後,竟讓她親耳听見,他宣告他只當她是「金平的妹妹」!
是的,她听見了。
較之提領食盒而落在後頭的小春,成親後尹水滸的首次來訪讓她有故友來訪的親切感,步伐因而輕快許多,她剛到時,尹水滸正在指控她的夫君女人緣差勁卻早他抱得美人歸,興許說得激動,沒人發現她的足音。
然後她就听見了,她那名義上的夫君的糾正,以及那甚為無奈的語氣——
她是金平的妹妹。
那話,猶如將金兔判了刑,讓她從心底直冷到腳底,甚至有種絕望的感覺。
種種的不適應到習慣,包括——
原先極度拗口,至今一口一句的「夫君」。
最初夜里僵硬如死尸,到後來,一滾進被窩就要挨著他的體溫才能入睡。
或是每次由她紅著臉主動牽他的手,直到現在,每回一同行進時,他不會忘了她,會主動牽著她走。
每件,每項,哪個不是叫人陌生、尷尬,甚至是讓人困窘到不知如何自處的事?
但是在這段時日的努力堅持下,對于這些困窘的事,尷尬的感覺一日日褪去,演變至今都好似理所當然。
這讓金兔一直以為,只要她再繼續努力,總有一天,她不用再對外人假裝扮演恩愛小夫妻,因為他會打心底認了她這個人,到時,他們會成為真正的夫妻,再之後,就會有嫂嫂口中的胖女圭女圭。
但現在她知道,她錯了,錯在太天真。
金平的妹妹。
這就是為什麼直到今日他還對她相敬如「冰」,為什麼遲遲沒跟她圓房的真正原因。
他還是……只當她是金平的妹妹。
而且,這信念還深到能對朋友宣告……
痛,金兔覺得痛,這話,徹底粉碎了她的期望,也深深傷了她的心。
其實並不確定當下是哪來的力量支持她裝成沒事的樣子,但她做到了,也決定干脆一些,索性就放兩個人自由吧!
謝謝他將她從原來桎桔般的人生中解放出來,也對不起,要讓他獨自面對她出走之後的種種。
但金兔也想過,這一時之痛,總比拖下去耽誤他的青春、阻礙真正適合他的姻緣來得好。
所以留下「謝謝」與「對不起」,她走了。
她相信,長久來說,這才是對他們兩個人都好的正確決定……
啊!是下雨了嗎?
臉上濕濕的,金兔用力的拿袖子往臉上擦去。
她堅決相信,那一定是在下雨,絕對不是因為她在哭。
她可是做了一個再正確也不過的決定,不但還了霍西游的自由,自己也正要展開全新的人生,這是多麼開心又歡喜的事,有什麼好哭的呢?
昂首闊步。
金兔繼續走著,不管眼前水霧迷蒙,她大步向前走。
第9章(1)
真的下雨了。
山區里的急雨,淋得金兔一身狼狽,也突顯出實際與理想的差距。
就算她成功裝扮成趕考書生的模樣,但現實是,比起傳聞中「百無一用是書生」來,她的體力還更為差勁。
身上的背架看似實用,而且她很節制,除了必要的水糧,也沒敢帶得太多,但經過一番長途跋涉,背到了第二日已讓她全身酸痛、舉步維艱。
這時再落下一場急雨,簡直就是上天要與她作對遠遠的,看見那座破落的山神廟,金兔感動得直想哭,拖著一身的狼狽,趕緊奔向破廟避雨。
這廟……說來也不陌生,許久前管三國奉命尋回她與霍西游時,回程的路上為了躲雨,他們也曾在這座年久失修的小廟暫時落腳。
金兔其實也沒想到,一段時日過去,她竟會重回舊地,同樣在夜里,同樣的下著雨,唯一不同的只是這回她是孤身一人,且沒那麼好運的在落雨前抵達,這回可是結結實實的淋了一個落湯雞。
廟里,已經有人。
金兔愣了愣,怎麼也沒想到這荒山野嶺間,竟有天涯淪落人會早她一步在這廟里避雨。
從第一印象來看,那人……有些古怪。
明明已在室內避雨了,卻依舊戴著一項大大的、擋雨用的簑帽……這帽子看得金兔好生羨慕,想著是不是到下個城鎮時也該買一項備用?
但買簑帽當然不是眼下的重點,金兔很快的斂回心神,極為羨慕的看了看那已經生起的火堆……
要是臉皮厚些,金兔應該要上前借個火,那才是最快的祛寒之道,但金兔也知道出門在外絕對要小心謹慎,畢竟人心隔肚皮,誰曉得那人是何方神聖?
實話說,這時間、這地點,遇到個活人,金兔並不覺得比較好……並不是她想把人預想得太糟糕,只是那人帽檐壓得太低,完全看不出相貌,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很是明顯,很容易讓人有聯想的空間。
金兔可不敢拿自己的人身安全開玩笑,壓低聲音說了句「叨擾」,便小心的在近門的角落挨下。
卸下快壓垮她的背架,她動了動硬到不行的肩頸,接著也想生火祛寒,但她很悲慘的發現,就算她勉強湊到一些用剩的柴枝,她竟然忘了帶火折子……這是要她怎樣?鑽木取火嗎?
金兔沮喪萬分,但這種時候別說她背架里換洗的衣服也淋個濕透,就算真有衣服換,她也不便在有人的前提下更衣。
是有沒有這麼悲慘?
金兔拉了下濕黏在肌膚上的衣料,那濕冷又貼身的感覺很不舒服,而且還冷得她直打顫……
「過來。」那頭火堆前的人開了口。
這話,並沒有任何災難被解救的喜悅,金兔僵住,整個人幾乎嚇傻了。
他、他、他、他、他……
霍、霍、霍、霍、霍……
娘啊!有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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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見她抖得跟只要中風的小兔子沒兩樣,霍西游的火氣不打一處來。
霍西游?
確實無誤,那人正是追妻而來的霍西游,而且他很不爽金兔這時的反應。
怎樣,是見鬼了嗎?
他有這般恐怖,恐怖到她這樣十萬火急想要擺月兌,留下字條就走人嗎?
「過來!」他又說了一次,火氣溢于言表,極為明顯。
金兔慢慢吞吞、慢慢吞吞的拖著她的背架朝他與火堆而去……
突然,沒人出聲,他好像不是他,而她也不是她,兩人好似只是山間偶遇,一同烤火的路人一樣,除了她凍得牙齒直打顫的聲音,再無其他。
那聲音,很礙耳,礙霍西游的耳。讓他看了她一眼,皺了下眉……
「把濕衣服換下。」他說。
「備用的那套也濕了。」她小小聲的說。
取下帽子,霍西游動手去翻背袋,翻出一件斗篷丟給她。
這……
是要她?
金兔一時反應不過來,拿著斗篷發呆。
「我不會看的。」他說,接著便起身逕自去翻她的背架,拿出里頭的濕衣服,一一的攤開好烘干。
金兔好遲疑,雖然他故意找事做不看她,但讓她月兌下濕衣服,只用一件斗篷蔽體,這感覺真的好奇怪。
正在遲疑,就看他抖開折成一團的濕衣,然後,她藏在衣中的替換兜衣就這樣掉了下來。
……
沒人動作,金兔傻住,霍西游也明顯僵硬了一下,忽地,柴枝啪炸了一聲,讓金兔像火燒一樣的跳了起來,趕緊搶過他手中的一切。
「我來就好了。」她尷尬的說,不敢看他,低著頭幫濕衣找地方披放。
她試著裝忙,但衣袍、褲子也就那一套,能裝多久?
包何況,她身上的這套怎辦?
才正想著,就見霍西游主動回避,逕自到門外去等……這份貼心是讓金兔感動的,但這時可不是感動的時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