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實就明擺在眼前,她知他也知,曹宗耀壓根兒沒機會給她苦頭吃,他就帶人來抄了他的老窩,她怎可能有事?
項幽凌確實是知道她無大礙,但看著她微微泛腫、帶著青紫的右頰……
「他打了你。」他忍不住探手用指背輕撫,語氣滿是自責。
「比起其他的綁架案,我只是被呼個巴掌逼問手機開機密碼,很幸運了。」她很實際,從月兌困至今,她的冷靜已全數回籠了,所以很實際的知道,一時的痛總比一生的遺憾來得好。
「這種事不應該發生的。」項幽凌眉頭輕蹙。
「停!」她制止他,抓下他輕撫她面頰的手,直道︰「凌哥,你不要自責了,這並不干你的事,純粹是我自己運氣不好的問題,更何況你這麼快就帶人把我救了出來,沒讓我被切耳朵或斷小指或是遭遇更可怕的事,這結果已經很好,非常好了,我們要知足、惜福,而不是一直鑽牛角尖想不好的事。」
項幽凌意外的看著她,因為她這一番充滿光明面、又極具傳教風格的發言。
「你別這樣看著我,經過這一個事件,我體認到一件事,很重要的一件事。」她說。
「哦?」
「人生除死無大事。」她說。
他皺眉。
「凌哥,如果我在這次綁架中有個萬一,你會難過嗎?」她再問,問題顯得突兀。
「別假設那種不可能的事。」他不贊同的說道,神色難得有些嚴厲。
「我能體會以前女乃女乃跟我講的那些話了。」她回憶,神情滿是懷念的說道︰
「以前我總是忌諱談到死亡,但女乃女乃到臨死之前,從來都不忌諱提到死亡,是因為她珍惜活著的當下,所以……我們也要珍惜,一樣把握活著的當下。」
項幽凌听著,他知道她有話要說,他知道的。
「凌哥,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中,我想了很多事,很多很多。」她又說。
「嗯。」他洗耳恭听。
「總結,我只想問你一件事。」她簡化所有問題,只要求︰「我希望你能看著我的眼楮,誠實的回答我。」
他直視她的眼楮,展現出他的配合。
「凌哥,你真的樂意見到我隨便找個人談戀愛,跟別人共組家庭嗎?」她直視他的眼,坦蕩蕩的問出她唯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。
那雙直視著她,總是滿含對她的包容、以及坦誠無私的眼,很不明顯的閃爍了下,也許旁人感覺不出異樣,但她知道,知道他閃爍了。
「問這什麼怪問題。」想也不想,項幽凌回避了問題。
「那,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,有些事,我只要肯想,也是會明白的。」她說。
如果是基于對夏家的忠誠,視她為責任,那麼他待她不會包容至此,連私生活時間都自願跟她綁在一塊。
若是一心把她當妹妹,有誰會花這麼大量的時間跟精神在自己妹妹的身上?全年無休的守護著她,只求她平安快樂,順遂無憂?
這些年他待她,就等同于她對他的定位,是重要的家人,是一種心靈與精神的寄托。
她以前不懂,從沒去細想這些,直接將他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。
但她現在知道了,那並不是理所當然,而是吳良口中所說的,對家庭的一種心靈寄托。
如果她這一生要有家庭,共組的對象也只有他,她是不可能接受另一個人像他這樣的介入、融于她的生活當中,不可能!
她相信他也是如此!
以她對他的了解,他壓根兒就不可能讓一個陌生女人介入他的生活,共享他私人的空間與時間。
「是因為顧忌著我跟夏家的血緣關系嗎?」她沒頭沒腦的問。
項幽凌卻是知道她在說什麼。
很顯然的,他隱藏多時的秘密被挖掘出來了。
天知道這事是怎麼發生的?
其實連項幽凌自己都無法確定,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動了心,那份想守護她的心情是何時開始變了質?
想守著她、護著她、為她排解一切憂慮。
想寵著她、疼著她,讓她每一日都順心歡喜。
想為她做的那麼多那麼多,不是基于要償還夏家的收養栽培之恩,不是因為當初對一個老人許下的承諾,那全是出于自發性的,是他想要這麼做。
當他驚覺到這件事的發生時,事情早已發生,且無法回溯是何時發生。
既然他無法改變自己的心意,那麼,他唯一能做的應變之道,就是決定封印住這個秘密,不讓任何人發現到他的這份心思。
不為什麼,也全是為她,所以他什麼也不能改變,至少不能讓她察覺到他有任何改變。
他以為他做得極好,但可見,人不能太過自信……
「你只是一時受到驚嚇,才想這些有的沒的。」項幽凌試著要扭轉頹勢,以多年訓練的自制力,沈著的分析道︰「等你認識多一點同年齡的人……」
「原來是年齡的問題。」她卻截斷他未盡的話,明確的抓住他的重點,忍不住說道︰「凌哥你還真食古不化,我們才差八歲耶,你知不知道,前陣子有個富豪追求他的舞蹈老師,那女老師小他二十多歲?」
「別人是別人。」項幽凌只想給她最大的自由,不想她是因為沒有選擇、沒有比較的情況下而做出什麼決定。
「我猜想,你覺得我見識的人不夠多,希望我能有最大的自由去發展,找到最合適我的人,是吧?」她推敲著他的想法。
正如他對她的了解,她對他的思維模式也十分熟悉,忍不住要猜測起他極有可能做的事。
「如果哪天,我真拖著一個男人回來說要嫁他,我想你表面上也不會干涉,只會動用最大的資源,去調查對方是不是真能給我幸福,再決定要不要出面干預。」
正確無誤,她確實模清了他的心態,以及會做的事,但項幽凌是不會正面答覆她的。
樓寄雙也知他不會老實承認,所以她舉起手中的湯匙,宣布——
「那,凌哥,你听好了,我確實找到了,找到那個可以成為心靈寄托、讓我決定廝守一生的對象了。」慎重的語氣,配合著一臉的正經,她表現出百分之百的認真。
「你還年輕,不要急著做任何決定。」項幽凌淡淡的提醒她。
「我不像你那些相親對象,柔情似水,或是爽朗幽默……」
「你是你,你有你自己的特色,又何必與其他人比。」項幽凌不想她拿自己跟別人比。
「我的意思就是這樣。」她說︰「你也不是別人,你就是你,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,有不一樣的個性,不一樣的想法跟做法。」
「所以?」項幽凌問,總覺得好像中計的感覺。
「所以這跟我是不是年輕,是不是一時沖動做下的決定無關,而是,適合每個人的生活方式、每個人覺得幸福的條件定義也都不一樣。」她說出她的結論。
「……」項幽凌一臉的無可奈何,好似找不出其他更有力的反駁。
太過了解對方的結果,讓他們都很清楚的認知一件事——軟弱無力的辯解只會暴露更多的弱點,那還不如省點力氣。
「不要那麼不情願嘛,我會好好追求你的。」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。
「胡說什麼啊。」項幽凌笑罵,沒說出口,但心底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清爽感。
「沒辦法啊,你比我還要閉塞、悶騷,要比假裝我又假不過你,既然你不肯主動來追求我,只好由我來追求你啦。」她說得一臉無奈。
「別鬧。」
「我哪有,明明就是你胡鬧。」
「感情的事哪能這麼兒戲。」
「要不然還要畫個大花臉才粉墨登場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