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汪汪的大眼楮怔怔的看著眼前的「男友」,無聲的淚水逕自滑落,流下她的傷心。
寂寞,她好寂寞。
雖然一路走來,她好象總是在忙碌著,不管是忙著求學、忙著打工賺生活費,還是出社會後,身兼數職的努力工作賺錢,還助學貸款、存購屋限結婚基金……她的時間看起來似乎不夠用,每天每天都在忙碌著。
但其實,也就是因為忙碌,讓她分外的寂寞。
在她總是忙碌的小小世界中,她所認識沒有利害關系、又親近的,一直也就這麼幾個人。
可是親人一般的段家人,不是出國依親就是去留學,留下一楝遮風避雨的房子給她,但房子並不能陪她談天說話,不能在她覺得寂寞的時候,伴著她、讓她有安定跟依靠的感覺。
因此,她能信賴的人,也就剩下孤兒院一起長大的誠誠與阿凱。
對她來說,他們兩個不但是她的童年玩伴,也是她心中認定的手足,她眷戀著的是那份友愛的感覺,因此當她發現他們兩人的感情異于一般男性友誼時,她也不覺得有什麼,還很自動的升任為誠誠的女友,好代為粉飾太平、消弭流言。
她一直就不在意男女朋友的關系是不是有名無實,因為她想要的,是她最好的朋友能幸福的過日子,永遠的伴在她的身邊。
她這樣的願望,是苛求?
真的是一種苛求嗎?
面對她無聲的淚流,羅川德看見她高燒下、再無遮掩的傷心……
「你……」他其實想說點什麼,但看著她,卻發現無話可說。
此刻讓他感到驚訝與沖擊的,與其說是因為發現世上竟然有她這樣的女人,可以傻到這樣的地步,更是因為他發現……她言語中濃到化不開、絕不可能錯認的寂寞。
她的傻,只因為她的寂寞。
原來……是因為寂寞……
理智讓羅川德抗拒,因為知道她其實算是個陌生人,但在她滿是傷心與祈求的目光下,他卻什麼也阻止不了,憐惜的感覺已滿溢于心。
「回來好不好?」燒糊涂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搞錯對象,委屈的直問道︰「你跟阿凱回來好不好?」
掌心傳來她的高溫,羅川德知道,她該是燒糊涂了,將他錯認成那個跟男人走的負心人。
對一個因高燒而意識不清的人,他知道講道理是沒用的,即使不是因為她意識不清,在她可憐兮兮、有如被遺棄的小兔子表情下,他也硬不起心腸潑她冷水。
在他意識到之前,他模模她的頭,柔聲道︰「睡吧,你在發燒,多休息才好得快。」
當他的安撫是拒絕,她的眼淚流得更凶,哽咽問道︰「我們是好朋友,不是嗎?不要丟下我一個人……」
這是她最害怕的事,一個人,就她一個人被獨自留下。
緊緊抓住他的手,猶如溺水者攀住啊木,她說什麼都不肯放。
那份擔憂是那麼樣的明顯,一副深怕他跑掉的模樣……
「我不會走的。」羅川德說,即使心中警鈐嗶嗶作響。
「不走?」濡濕的水眸看著他,染著不確定的不安全感。
直視著她的不安,羅川德微笑,許諾︰「嗯,不走,就在這里陪著你。」
她怔怔的看著他,因為那溫柔的語調、沉穩的氣度,心中的不安全感悄悄的被掃去了大半。
她微笑,怯怯的、帶著滿足的微笑著。
不知道是不是安心的關系,恍恍惚惚中,她覺得「男友」……好象比平常還多了份成熟跟穩重的感覺,一副很值得人信賴跟依靠的樣子。
依稀仿佛,好象一個人……啊!是了,像那個客客氣氣、有著強烈責任心的好心路人,羅川德,他說他叫羅川德。
飄飄的意識散去,最終沉入夢鄉。
一直到她呼吸趨于平緩、沉沉的睡去,羅川德都沒試著讓她放開他的手。
他看著兩人交握的手,儒雅的俊顏顯得……若有所思。
第四章
事情變得很奇怪。
當險些燒壞腦子的高燒總算降下的時候,清醒過來的孫笑珍一臉困惑的看了看所在,接著偏著頭,再看了看身邊的人。
那人,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緊挨著床、一手牽握著她、一手翻閱著枕在腿上的雜志,神情安適得像是在海灘邊作日光浴,只差沒有大王椰子樹、海潮聲跟碧海藍天的背景來陪襯。
而當中,最最奇怪的是……
孫笑珍看著兩人交握處。
帶著病氣的臉頰悄悄染紅,但同時也透著困惑,因為她怎麼也想不明白,這人牽著她要做什麼?
她覺得很尷尬,偷偷的看向掌心那頭的人,對方似乎並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奇怪……
「Hi。」溫煦和善的黑眸正對向她打量的目光,朝她微微笑的問道︰「覺得好一點了嗎?」
面對那份輕松自若,孫笑珍僵硬得有如一顆石頭,下意識的?避四目相對的場面,尷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移向兩人交握的手,試著理解現在的情況。
「你燒了兩天了。」羅川德站了起來,很自然的松開交握的手,因為要收起翻閱一半的雜志。
「兩天?」她楞楞的看著他收雜志,有種不真實感。
「是啊,幸好控制住,溫度退了下來……下次別再這樣了。」溫雅的俊顏沒預警的板了起來。
見她還一臉愣呆,羅川德一臉正色道︰「我知道,一時之間發生那麼多不愉快的事,要你一次面對一定是很不好過,會想做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也是人之常情,但你也該衡量一下能力才是,畢竟你之前才剛腦震蕩,正是需要休養的時候,這時還徹底打掃,不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嗎?」
指責下的關心之意,不容錯認,孫笑珍感受到了他的關心,但……為什麼?
那種「自己人」的語氣讓她有些恍惚,困惑的明眸眨啊眨的,完全就是搞不清狀況的表情。
「這次要不是剛好有我發現,你一個人昏倒在家里,那該怎麼辦?」羅川德是絕對認真的,他不敢想象,如果不是他發現,她一個人昏迷不醒又無人救助,最後會是怎樣的下場?
「對不起。」在他的責難下,道歉的話月兌口而出。
孫笑珍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,可是直覺就說了,更沒想到……
「下次別這樣了。」
她道歉的很直接,他也爽快的表示原諒之意,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,順口得讓孫笑珍越來越錯亂。
下次?
他為什麼要說到下次?
雖然他的車子曾經嚇到她,但她撞到腦震蕩其實是自己造成的,並不干他的事。
他責任心強烈,肯負擔她腦震蕩的醫藥費,對她來說已經夠好了,簡直可以列為好人好事的楷模。
結果現在,他不但又救了她、再幫了她一次,還說到「下次」這種字眼?
這說法真讓她感到困惑,但眼下,在他等待回復的目光中,也只能反射性的點點頭,表示她知道了。
「很好。」溫雅的眉目帶笑,充滿贊許之意。
在那贊許的目光下,孫笑珍莫名的感到害羞,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肯定的。
不過這時並不是花時間去想這種虛無事情的時候,她還有很多事要處理……
「那個……」她開口,有些不確定的問道︰「能不能幫我找護士小姐?」
「怎麼了?哪里不舒服嗎?」
「不是,我想請她幫我拔針。」
「針頭有問題嗎?」羅川德直覺看向她手腕上插針的地方,問道︰「會痛?」
搖頭,孫笑珍老實道︰「我想要拔針出院了,家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。」
想到家里那團凌亂,小小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