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她的臉,俯首吮去她落下的淚,將她攬進懷里,拍著她的背輕輕搖晃身子,像是在哄小孩一般溫柔。
「意淮,有你這些話就夠了。」他吻著她的發心,「就算現在有個萬一也無所謂,反正我也沒婚娶,大下了死後在九泉之下被列祖列宗群起圍歐。」說到這里還想開玩笑。
窩在他懷里的蘇意淮听得皺眉,握起拳頭在他月復上意思意思地打了一拳。
「你是在氣我之前說當尼姑吃齋念佛的話?」她听到那套熟悉說詞便覺不對勁。
嘿,她真聰明,听得出來呢。
「終于知道我為什麼會氣炸了吧?」
「當尼姑和死了根本是兩回事。」
「對我來說不是兩回事。」他伸出指尖纏繞著她的柔軟青絲。「這麼美的發,剪去半寸我都會心痛,你想讓我心疼到死大干脆一刀捅死我,但別拿你身上一分一毫來開玩笑。」
蘇意淮因為他的話而露出笑容,伸出藕臂回應他環在腰間的手勁。
她知道,他擅長說些好听話討姑娘家歡心,甚至是不用說,光用眼神就能讓一名女子為他傾心。
只是現在她無意再去排拒,她只要他好好的,無病無痛、無傷無害。
「不好意思,兩位……」
當這對交頸鳶鴦正濃情蜜意的時候,站在桌邊站得腿發麻的小六十手捧熱燙燙的藥,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。
「請問現在是要小的干什麼差?請大夫?不請?」他僵笑,或許是自己從沒談過情愛,當他看見這對冤家說起甜言蜜語,雞皮疙瘩不知掉了多少,月兌一層皮說不定還快些。
蘇意淮這才想到小六子還在身邊干等,她直起腰、擦擦淚,向小六子伸手。
「藥給我。」她捧著小六子遞來的藥碗,「你一定得吃藥,這帖藥可以止咳化痰,別再浪費了。」她舀著黑不見底的湯藥,輕吹氣替他把藥吹涼。
「好,我吃。」他幸福地看著她貼心如小妻子的模樣。
她舀起一匙,送入他口中。「不止藥得暍,還得看病,小六子,你快去請大夫。」
「好,我看大夫。」縱使藥再苦,看她悉心照料自己的賢慧,藥吃進口里也是甜的,自然說什麼也是好了。
听到二少爺終于肯請人看病,小六子樂得忙跑了出去,留下兩人在室內獨處。
她一匙一匙地喂他,他則是一分一毫都不放過她的臉部表情。
因為哭過,她的眼與鼻頭都紅紅的,煞是可愛,教人心憐。
兩人就這般靜默許久,就在蘇意淮準備再把一匙藥舀到他嘴邊,司徒沄玥驀地握住她的手。
「藥得吃完……」她當他是出爾反爾,才不悅地想念他幾句,正視他後才發現他的表情正經。
「意淮。」他沉聲道︰「告訴我不肯嫁我的理由。」
蘇意淮愕然,垂下手臂,將湯碗擱在大腿上。
「這次別再逃避了,算我求你,對我誠實這一次好不?」他懇切地低首看著她。
那雙清澈瞳子如鏡一般倒映著她,蘇意淮自他眼中看見了自己,然而不是現的她,卻是九年前那站在街上,遠離人群、孤望著他的小意淮。
「你身邊圍繞好多女人,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……」
乍听這理由,司徒沄玥兩眉蹙緊得足以夾死蚊子。
很好,他想過千千百百個可能,卻沒想到她挑中最爛的一個可能。
他吸口氣,能忍則忍。「所以?你覺得我適合更好的女人,你認為自己配不上我?」
蘇意淮又搖搖頭。
「我從前也像那些迷戀你的姑娘一樣,喜歡去有你在的地方。」她深陷過往回憶,想起自己老是走在他常出沒的西市街坊,滿心期待他的出現。「我听說那些曾向你告白的姑娘,你都懷有好意,只是礙于你大哥也心戀對方,你才沒答應姑娘的心意……我那時便想,怎麼可能一個人可以對每家姑娘都有好感?也真是多情。」
听到這里,司徒沄玥不由得干笑。
懊糟,那是他從前擺月兌女禍的手法,假說自己對姑娘有意,但不願傷及手足之情,所以才忍痛割愛。他以為這種把燙手山芋扔給大哥的爛理由,只有大哥听了會想砍他個十幾八刀,沒想到九年後卻變成讓蘇意淮對他遠離的理由。
「我看見那些圍著你的女子在你離去後掉淚,之後我便告訴自己,別成為這樣的姑娘……所以我不再追著你,與其追隨你,不如讓我遠遠看著你就好,只要我知道你很好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」
從那時開始,她的性子才漸趨平淡,她將一切都斷在九年前的光陰里,就如止水。
「即便我娶妻,你嫁人,你也這麼想?」他試探性地問道。
她點點頭,笑得如風般輕。
望著她深邃的幽眸,司徒沄玥心里好後悔。
為何他從不曾發現在那群痴女之中,還有她這麼一顆特別的瑰玉?
她的心意不曾改變,只是她換了個方式為自己的感情守候。
他得到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?如此讓人不舍的傻,但是她的傻與執著,卻讓他心底好甜、好甜。
「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常在西市里踫到你了。」他笑,想起項丹青某天告訴他的「西市真是小」一說。
「為什麼?」她疑惑地眨眼。
司徒沄玥伸手為她撥開發絲,攏整額發。「因為你從前來西市尋我習慣了。」
蘇意淮愣住了,看著他笑得好愉快的臉,她的兩頰染起紅暈,不反駁他的話。
「沄玥……」
「嗯?」
「你希望我問你什麼……」她還記得在漱流莊時他說的話,更知道自己一時直語,促成他的心傷。
「你想問我什麼就問吧。」
她的眸子望著他,就似九年前那般天真。
「我喜歡你,可是你呢?」
她問對了問題,令司徒沄玥更為喜悅地綻開笑容。
「我喜歡你、我愛你,無庸置疑。」
蘇意淮忡怔地睇著他,眼里的水光蕩漾,一如她此刻心中圈圈漣漪。「你說你娶我,是想對我負責?」
「我想娶你為妻,想和心儀的對象長相廝守……就這麼簡單。」他握住她的手,略略使力,要她感受自己的真心誠意。
兩人眼凝著眼,忽而同時失笑。
他們兜了這麼大的圈子,卻繞回原點。
之前到底在費什麼心思苦追,又是為何而抗拒內心里的真誠,一切的一切,全歸咎于這句話——
他們兩個是笨蛋,絕配的笨蛋。
蘇意淮羞赧地微垂首,舀起一匙湯藥遞到他唇邊。「喝藥吧,藥涼了就不好。」
他沒反對,張口飲下藥汁,原本笑彎彎的眉陡然蹙緊,他捂著口,看像是反胃。
蘇意淮緊張地探身過去,替他拍背順氣。「怎麼了?」
「藥好苦……」
「你等等,我去替你要些糖——」她起身正要走,腰際卻被他攬回懷中,她張口驚呼,正好迎向他堵來的唇。
也許是打開天窗說亮話,明白彼此的心意,這一吻吻得特別驚心動魄。
蘇意淮難止劇烈的心跳,酥軟了身子,任他予取予求。
熾吻燙她的口還不夠,司徒沄玥放開她的唇之後,又轉移陣地的吻著她的下顎、頸項,俊顏最後側埋在她頸間,緊擁著她,不再放。
「你在生病……」還對她這麼胡來!
他笑,回話道︰「沒听過嗎?想讓自己的病好得更快,就得把病傳染給別人。」
這時,她才知道他又拐她,只為了偷到一個吻。
她依樣畫葫蘆,用那帶點戲謔的傲氣瞅著他。「那我因為你染上風寒,我也得找個人‘傳染’?」
听出她言下之意,司徒沄玥揚起眉,張口吮咬那看似可口的渾圓耳垂,語帶含糊且沙啞地在她耳邊輕語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