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,經由時間證明,凌兆緯的決定是對的,這幾年來,如果沒有寧寧幫忙叮嚀催畫,依他那種散漫的個性,恐怕這幾年能討到的畫作會更少吧。
「說吧。」嘆氣,因為太了解,羅川德才不信凌兆緯這人會「忙」什麼。「兆緯最近又迷上了什麼?」
「呃……哥哥他最近迷上一部推理小說……」小小聲說道,紀燕寧知道瞞不過,覺得很不好意思。「真不好意思,還讓你親自跑一趟。」
「沒什麼。」小女生一臉的歉意惹笑了羅川德,不以為意的說道︰「討畫也只是借口,我是乘機出來走走,再說,手邊有個企劃,也要跟兆緯當面談……對了,他人呢?該不會是熬夜看書,現在還在睡?」
紀燕寧不好意思的笑笑,間接承認了他的推測。
「是嗎?那還真是不湊巧……咦?」羅川德眼尖的發現畫架上有一幅新畫。「這幅畫……水彩?」
「啊!」沒想到他會看見那幅畫,紀燕寧七手八腳的要拿下那幅畫。
「別拿--讓我再看看。」羅川德阻止了她。
「沒什麼好看的,那個是我打發時間,畫著玩的啦。」她感到困窘。
「原來是妳畫的啊。」羅川德恍然大悟。「我正在想,兆緯雖然偶爾也會畫水彩,但這種透明感是他以前沒有的……嗯……」
看他努力端詳畫作,紀燕寧就更尷尬。
她怎麼也沒想到,畫著玩的作品會被外人看到,而且還是一個專業的畫商,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。
「我只是畫著玩的啦。」她細聲強調,覺得好糗喔!
「寧寧,妳的畫……」
「啊!扮哥也該起床了,我去叫他。」
不敢听評語,她落荒而逃。
阻隔光線的窗簾被拉扯開來,引得床上的人皺了下眉頭。
不怕!他有被子!
下意識的扯過被子蒙住臉,一度受到干擾的睡眠仍持續著。
「哥,起床了。」紀燕寧輕喚他。
沒聲沒息。
「羅大哥來了,你快起床啦。」知道不能放任他再睡下去,只得動手推他。
嘟囔聲從被子里傳來,但太過模糊,不知被子底下的人說了什麼。
「快起來了。」無奈,只能扯下他蒙頭用的絲被,說道︰「人家從曼哈頓開車過來,別讓他等太久。」
「自己人,叫他等一下。」完全是耍任性的語氣,還滾著找回他的被子。
這模樣,與當年一夫當關、沈著為她擔起所有風雨的穩重,相差何只十萬八千里?
但也就因為他這真實的一面,因為那不為人知的孩子氣,因為要安撫、照顧那孩子氣的他,兄妹倆的感情,一點一滴的拉近,變成如今的親密。
那是六年前的她所沒辦法想象的感覺!
相信一個人,無條件的信賴著一個人……那全是因為他!
因為他不求回報的關心與疼愛,松懈她所有的心防,回應起他的付出,也付出她全心全意的信賴與信任。
心跟心的貼近,緊密得像是沒有縫隙,讓她很自在的接受了他的存在……
「起來了。」她說著,他貪睡的樣子讓她想笑,只能將絲被扯得遠遠的,不讓他如願,並道︰「羅大哥開了那麼久的車,怎麼可以讓他空等?」
「不然叫他先到視廳室看個片子就好了。」痛苦的申吟,因為想睡覺。
「不行啦!」她還是反對,說道︰「羅大哥說有事要談。」
「等我睡飽再談。」他滾上她的膝頭,枕著她的腿,打算繼續睡。
午後的陽光投射在他儒雅俊秀的面容上,微微泛金的發色跟近乎透明的白皙膚色,完全符合他外貌上的夢幻氣質,只是那行為……
「先跟他談完正事,要睡再睡啦。」她說著,縴縴十指揉進他柔軟的發絲當中,力道適中的為他按摩沒睡飽而發脹疼痛的腦門。
相處了整整六個年頭,即便她天生遲鈍,知覺反應都慢別人好幾拍,甚至可以以小節來計算,但是經過六年時間的朝夕相處,也夠她模清這個兄長的行為思路。
最少,她很清楚,他一沒睡飽就鬧頭疼的習慣。
「好點了嗎?」溫溫柔柔的輕按著,連詢問的聲音,也柔得像三月春風。
凌兆緯輕嘆,因為她那讓人感到舒適的按摩。
「那起來了,好不好?」她打商量。
「不好。」孩子氣的拒絕,甚至提議︰「妳也睡一下好了。」
她想笑,因為他的孩子氣……
確實,平常若沒事,她叫不醒他,有時讓他盧著盧著,還真害得她也跟著睡倒,一起錯過最新影集的播放,或是得延後出門采購的計劃。
她的本性溫吞,原來就是個步調慢的人,跟著他一塊兒生活之後,他悠閑散漫的生活步調比起她,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,讓她無比自在,要說如魚得水也就是這個樣子了。
磁場本質的相合,讓她極適應想睡就跟著睡的悠哉,因此讓他耍賴成功,她跟著更改原定計劃的事經常發生,可惜不是現在。
「別鬧了……」她揪著他的耳朵,並不是要弄疼他,只是裝裝樣子顯示她的認真,低嚷著︰「快起來。」
他沒當回事,大手覆著她的手,沒把她的拉扯當一回事,繼續閉著眼休憩。
她直嘆氣,被包覆住的手連裝裝樣子都不成,很順手的揉著他的耳垂,低聲念他︰「真的啦,你別睡了,快起來。」
「真是的,妳怎麼每次都幫著川德啊?」閉著眼,他嘀咕。
「哪有。」她試著講道理。「只是讓羅大哥等很不好意思嘛。」
「哪有什麼不好意思?」他輕哼。「他那個奸商,最會趁我沒睡飽的時候,東敲詐、西敲詐的,妳還幫著他。」
「這就叫幫理不幫親!」久等不到人的羅川德自己進來逮人,卻在進房門的那一刻愣了一下,因為他們兩兄妹之間那份恬適安寧的氣氛。
「幫你個大頭。」一見他進來,凌兆緯順手抓起一只枕頭丟向他。「你這個牢頭,又來干麼?」
躲過枕頭攻擊的羅川德只能嘆氣。「兆緯,我認識你不只二十年,想想你都三十歲了,起床氣卻至今不變,還真不是普通的大。」
「既然知道還來擾人清夢。」凌兆緯沒好氣。
「好好好,這次先放過你,你再睡一下就是了。」羅川德很好商量,說道。「我有事跟寧寧談。」
「我?」紀燕寧愣了下。
「你找寧寧什麼事?」事關寶貝妹妹,凌兆緯忍著頭痛坐了起來。
「我剛看見寧寧的畫。」羅川德說。
「怎樣?」凌兆緯眼前一亮。「畫得很不錯,對吧?」
突然變成他們討論的對象,紀燕寧困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「是很不錯,某些技巧,看得出來是源自你的畫法,但又不全然相像,她的作品,呈現一種透明感,也許沒有你的細膩,但是有一種獨特的寧靜氛圍。」羅川德分析著。
「沒錯,寧寧很有天分,我很喜歡她的畫。」妹妹被肯定,凌兆緯得意得很。
「我只是覺得滿有趣,所以跟著哥哥畫好玩的而已。」紀燕寧強調,很不習慣成為被討論、而且是被注目的對象。
「兆緯,你很不夠意思耶。」羅川德忍不住興師問罪。「之前怎麼都沒讓我知道寧寧也在畫畫的事?」
「寧寧是我妹,她高興畫就畫,難不成還要向你報備啊?」凌兆緯覺得他莫名其妙。
「我只是畫好玩的……」強調聲依然被自動略過。
「當然要報備。」樣子不似商人,但畢竟本質是,羅川德在商言商。「寧寧的作品,也許能幫畫廊再打出一個市場,你知不知道啊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