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事,沒事的。」虞媺心疼他,像個小母親一樣,萬分憐惜的輕擁著他,盡可能避開他的傷處,一下又一下輕輕拍撫著,阿Q的以為這樣就能撫去他所有的病痛與難受。
桑海若沒力氣說話,也怕一開口就忍不住吐了出來,軟軟的倚著她,聞著她身上的好聞氣味暗自調息。
真好,是小魚兒,他的小魚兒,她就在這里,在他的身邊,她陪著他,她陪在他的身邊……
因為這信念,桑海若的心情不自覺的慢慢放松。而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沒有人敢開口,一個個緊張萬分的關切著桑海若的反應,特別是雲澄甫,清穢物清到怕的他,是最最不願見他再吐出來的人。
就在這樣的靜默中,五分鐘過去了,沒有嘔吐聲,沒有讓人作嘔的湯湯水水跟一屋子的異味,這破紀錄的成績讓雲澄甫感動得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。
「太好了。」嗚,總算的總算,止吐了,那噩夢一樣的三分鐘嘔吐癥破紀錄了。
封劍濮雖然沒有開口,但欣慰的表情已說明太多。
在強忍過那陣反胃感後,因為整個人放松,包含心情上的全然松懈,桑海若只覺得整個人再無力氣,強烈的疲倦感向他襲來。
「累了?」虞媺察覺他的倦意,特別是方才就發現他眼窩處的淡青,知他缺乏睡眠休息,心中滿溢著對他的憐惜,直覺月兌口而出︰「睡一會兒吧?」
「妳陪我。」桑海若听話,但是有條件。
虞媺這下真是尷尬了,有其它人在場,對于他的請求,她答應也不是,不答應也不是。
「難得他情況轉好,沒再吐出來,妳就別刺激他,先順他的意,陪著他吧。」雲澄甫一臉求饒,那可憐兮兮的樣子,真差沒有流兩管鼻涕來表示他內心的哀切懇求。
不只雲澄甫,連封劍濮也出聲。「就拜托妳了。」
在封劍濮求助的目光下,虞媺就算再怎樣尷尬,也不好說一個不字,更何況因為對桑海若的憐惜,讓她說什麼也無法丟下他不管。
實際上,處事圓融的封劍濮根本也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,一句「就拜托妳了」之後,他當機立斷的退出房門,雲澄甫在他教下變得如此機靈,自然如影隨形的跟上,直接造成事實,省得她尷尬和為難。
房里就剩下他們兩人,沒有人開口說話,她只是扶著他躺下,避開他受傷的那半邊讓他側躺下。
「陪我。」即使困倦得張不開眼了,他還記得條件。
「嗯,我在這里陪你。」她為他拉上被子,輕聲哄他。
他不接受這種的陪!
不顧傷口的疼痛,他伸手將她拉進懷里,密密地把她圈在自己的胸懷當中……
「這樣……妳就不會跑掉了……」他輕喃,幾乎是在下一秒就進入了夢鄉。
他的不安全感讓她難受得想哭。
她沒想到,真的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在意她,在意到病成這樣,在意到變得如此沒有安全感。
難道真像雙胞胎所說的,她並非完全沒機會,他對她……其實有心?不是她一個人在痴心妄想,不是她一個人絕望的痴傻暗戀?
但……表姊呢?
想起這最關鍵的關鍵人物,毫無頭緒的虞媺只覺得心中一團混亂。
謗本沒機會問清現況,理不出一點頭緒的她,怔怔的看著他蒼白病弱的睡顏,越來越困惑了。
☆☆☆
靶到困惑的人,何止是虞媺,封劍濮覺得自己才是頭大的那一個人。
有一種被困住的感覺,他沒想到,真的沒有想到,真正能影響他義弟的人,不是康雨晨,竟然不是康雨晨,反而是康雨晨的表妹,那個他常常忍不住一下就忽略掉她存在感的小表妹。
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?
或者他應該問的是︰這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?
說真的,到現在他還很不願相信這個事實,畢竟在這之前,他從來都沒察覺到這兩個人有什麼特別的交集,特別是兩個人都是悶葫蘆型的,是那種平常要是不主動引導他們說話,他們可以一整天不出一聲的人。
像這樣的兩個人,就算踫上了,往往也是相對默默無語,那麼,究竟是什麼樣的契機跟感覺,可以讓這類波瀾不興、悶如古潭的兩人擦撞出火花?
封劍濮很想用理性又科學的態度,為整件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,但他不能,就算想破了頭,他還是無法理解,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?
「哎喲,你還在想喔?」繞進廚房順手洗了杯子,一出來,看見封劍濮的表情,雲澄甫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。
封劍濮揚眉看他,等著他的高見。
「愛情這種事啊,是沒有道理可言的。」一癱坐在大沙發上,談到這話題,雲澄甫一臉的少年老成。「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,現在你就算想破頭,也是找不出原因,愛跟不愛,這種事絕不是我們人力所能控制、能理解的,你唯一能做的,就是接受結果,至于當中的過程是怎麼形成跟發生的,就不用浪費力氣去多想了。」
「怎麼?經驗談?」封劍濮冷哼,不以為然。
秀美的年輕臉龐驀地燒出一片紅,卻不忘張牙舞爪的做出反擊。「是又怎樣?」
封劍濮睨了他一眼,不把他的虛張聲勢看在眼里。
「你別看不起人,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。」雲澄甫氣得哇哇叫,用完好的那只手戳著他硬死人的臂膀,抗議道︰「你比我大又怎樣?愛情這種事可不是年紀大的人就比較懂,重要的是心,有沒有用心去感受,我就不信你這種整天戴著面具裝好人的人,會懂什麼愛。」
「你就懂了?」封劍濮逼近他──那很容易,因為雲澄甫好死不死的坐在他身側而已──只見他一張俊顏幾乎要緊貼在那年輕的臉龐上,眼對著眼,鼻對著鼻,故意的,他絕對是故意的。
未褪的紅彩因為這近距離的特大號特寫而燒得更紅,可雲澄甫不願示弱,即使一張美顏燒得通紅,卻是動也不動,定在原地的反瞪回去。
封劍濮要是閑著沒事,肯定會多逗弄他一會兒,但現在他自己煩的要死,哪有那種閑功夫?
嘆了一口氣,他的額貼上少年的,想到義弟的事,就是一陣心煩意亂。
真是的,現在的局面,要怎麼收場才好呢?
越想越煩,不再僅是貼著少年的額,隨著落勢,封劍濮毫不客氣的枕上少年縴細的肩,任性的程度不亞于義弟執拗的樣子,這時的他,哪像是平日那個一肩承攬天下事的萬能兄長?
「你干麼啦?」雲澄甫僵直了身子,瞪著埋在肩窩處的頭顱,動也不動,弄不清現在又是怎樣了。
「我一直認為,康雨晨才是最適合阿海的人。」他說,聲音悶悶的。
「是嗎?」雲澄甫想不清他哪來的想法,要他看的話,他從一開始就覺得桑海若跟虞媺是同一種人,一種彼此相屬的同種人。
「但你知道阿海是怎麼跟我說雨晨的嗎?」又是一嘆,封劍濮坐了起來,想到這事就忍不住苦笑。「雨晨離開後我問過他,沒想到他告訴我,說雨晨只是一個好朋友,還說雨晨跟我很像,他覺得雨晨是女性版的我。」
雲澄甫幾乎可以想象桑海若在說這種話的時候,是用什麼樣天真又無辜的表情,忍不住有點同情起眼前這個努力要顧全大局,事事為他著想的男人。
「呃……我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啦。」為了安慰他,雲澄甫試著中肯的評論這事。「你會認為康雨晨適合,其實是因為你私心,覺得她比較有照顧人的能力,要論這種能力的話,也難怪他會把她跟你聯想在一起,因為平常就是你在照顧他的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