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瞪著前方的畫架,正確的來說,是畫架上的圖,那是一幅近乎完成品的新圖,是新圖!
他確定那是新圖,因為他可沒大老遠的從台東拿這幅圖來這邊放,再說,這圖還不算完成……身為桑海若的經紀人,要認出一張圖有沒有完成還不是件難事……沒見過的圖,加上一旁調色盤中未干的顏料,意思是,這圖是方才畫的?
他意外,感到相當的意外。
近一年來,桑海若畫圖的興致一直平平,不至于沒有作品面世,但交出的作品實在有限,他總是慢慢、慢慢的畫著,比較起來,花在學習潛水、練習潛水、享受潛水的時間還比作畫多。
這樣閑散度過一個年頭的人,卻沒想到,一個下午竟然畫了一張圖,一張快完成的新圖?
不對勁的感覺再次蔓延開來,封劍濮若有所思,看著畫,回頭看看另一廂緊閉的房門,深思。
☆☆☆
虞媺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。
數日過去,饒是她想破了頭,怎麼也想不透,她怎麼會睡著?
而且,是他陪著她睡著,就在她的床上!
這簡直就是要命,那種場面真是怪異到了極點,他抱著她,他就這樣大剌剌的抱著她睡耶,就算是醒來,看著她的目瞪口呆,他竟然還一點反應都沒有,只是對她慵懶的笑一笑,好象是對她說︰我睡得很飽,妳呢?
相較于他這樣的稀松平常,她的震驚好象顯得有點愚蠢、但她知道,事實並不是那樣,他不該,絕對不應該這樣抱著她睡,這是千百個不合宜的事!
而命運似乎嫌她受到的刺激還不夠似的,在僵硬如死尸的她正想從他懷中爬起、好厘清事情始末時,忽地敲門聲起,而且不等應聲門就被打開,封劍濮探頭進來,表示他煮好了晚餐,要大家下去吃飯了。
那時她什麼都還來不及做,整個人還倒臥在他的懷中,只看見他點頭,應了一句︰「知道了。」然後房門就被關上,似乎房里的畫面很正常,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。
她僵如木石,不明白現下到底是什麼狀況。
怎麼……怎麼劍濮大哥什麼都沒說呢?
相對于她的震驚兼呆滯,桑海若倒是一臉平靜,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。
他只是模模她的頭,微笑,叮囑道︰「走吧,吃飯了。」
就、就這樣?
是的,就這樣。
沒有任何解釋,一字半句也沒有,只是不由分說拉著她去吃飯,而樓下,正擺置餐具的人也不見絲毫的異狀,就像她所熟知的大哥哥角色,招呼大家吃飯,然後三個人共進晚餐。
太過的正常讓她感到不正常。
她實在忍不住要產生懷疑,難道那日午後的事只是她個人的一場夢,她發春,作了一個他抱著她睡覺的夢?
「喂!」
不!不可能!她知道那是真實的,不是夢,絕對不是夢!
「喂喂!」
還是說,成年人的世界超乎她的想象,那種同床共枕的事,對成年人來說,只是件平常的小事而已?所以他們沒人在乎,因為那根本就只是件小事,只有她一個人大驚小敝的小事?
「地球呼叫水星,呼叫水星,水星听到請回答!」
真是那樣嗎?是她一個人在大驚小敝而已?
虞媺恍神中,驀地──
「磅!」一聲異響。
「啊∼∼」一聲慘叫。
接連著兩聲異聲就在她身邊響起,近得讓虞媺嚇一跳,待回神,發現身邊竟然站了三個人。
只是,虞媺沒機會問明來意,那三人當中,總是逃學、難得來上課的武少綾已破口大罵。「一朵花!妳干麼拿我的手去拍啊?」
「妳不是想引起美人魚的注意力?」花薏若一臉無辜。「叫半天沒反應,只好換激烈一點的方式,拍桌子引起她的注意力嘍。」
「我?是我嗎?」甩著直發痛的手,武少綾憤憤不平。「明明是妳們兩個好事鬼想引起她的注意力,我只是無聊跟著看熱鬧的人,關我屁事啊?妳想引起她的注意力,不會拍妳自己的手啊?干麼抓我的手去拍?」
「我怕我的手會痛嘛。」多麼的理直氣壯啊!
武少綾一口氣梗在胸口,要不是她年輕,身體沒毛病,只怕這一口氣就要提不上來,不是心肌保塞就是高血壓,爆腦血管而暴斃。
「臭書包,妳現在講的是人話嗎?」氣不過,武少綾開罵。
「不然妳當我講的是鬼話啊?」花薏若不怕死的反問。
「妳這個臭書包……」
「妳才臭書包……」
「停!停!妳們兩個是怎樣啊?」朱薏芝受不了,白話挑明道︰「要打的話,旁邊比較空曠,請自便,不要妨礙我跟我們爐友講話。」
眼前乍然出現這陣仗,虞媺就已經反應不及了,再加上她們闢哩啪啦的講話速度、怪異的內容,她更是搞不清狀況。
臭書包?這什麼?
爐友?這又是什麼?
「不要懷疑啦,爐友,這是在叫妳沒錯啦,打從一年級起,從固定的爐主到剩下三名顧爐跟扛爐的,這倒數的一、二、三、四名,一直就是由我們四個人包辦,叫妳一聲爐友,不過分吧?」朱薏芝笑咪咪的攀交情。
虞媺沒接腔,不置可否。
眼前的三人,她其實都認得,畢竟同窗了三年,這三人又是班上極為出風頭的人物,她就算不熟,多少也能認出誰是誰。
武少綾不用說了,這個是常常逃課、固定考最後一名當爐主的那個;至于另外兩張一模一樣面孔的雙胞胎,短頭發的是姊姊朱薏芝,長頭發的是妹妹花薏若,常被班上的同學戲稱「一只豬」跟「一朵花」,據說有佔卜能力,有事沒事時,班上的同學老愛湊在她們兩個身邊,央求做佔卜測驗。
瞧,她都知道的,關于這三個人。只是她弄不懂,這三個跟她沒交集的人,怎麼會突然找上她來?
「有事嗎?」虞媺淡淡的問,戒慎的神情明顯。
「哎呀,沒事啦,妳別那樣看著我,我會害羞呢,人家可是一個害羞的人。」朱薏芝眨了眨眼,裝出嬌滴滴的模樣。
「妳會害羞?」武少綾差一點把剛剛吃進肚里的午餐給吐出來。「那真是天要下紅雨了!誰不知道,妳們兩姊妹臉皮之厚啊,搞不好原子彈都打不透。」
「武、少、綾。」朱薏芝用很「溫柔」的聲音喚著好友。
有人出頭就好,花薏若無意加入戰圈,拉過鄰桌的椅子緊靠著坐下,笑咪咪的說道︰「美人魚,妳別理她們,讓她們狗咬狗去。」
「妳說什麼啊?」武少綾一點也不客氣的從後勾住她的頸項,作勢要揍。
朱薏芝更不客氣,雖是同胞姊妹,她才不管,一拳直敲在孿生妹妹的頭上,嬌斥。「要死啦,本是同卵生,我要是狗,妳以為妳當得了仙嗎?」
一下子三個人又糾纏在一起,嬉笑怒罵的,將班上其它用餐過後、一小群一小群正在閑聊的人的視線都引了過來。
身處在這團發光體的中心,這讓虞媺極不自在,心不在焉的撥著吃不下又索然無味的便當,暗想著︰這些人到底是想怎樣?
「煩死了,臭書包,妳們兩個真是不干脆。」武少綾急躁的個性受不了雙胞胎所謂迂回、實則拖拉的戰術,三人一陣笑罵、糾纏混戰後,她率先跳出戰圈,然後很「阿莎力」的對著虞媺問了。「喂,美人魚,我听她們說,前幾天有個很帥的男人來找妳,那是誰啊?」
虞媺怔了一下,沒想到武少綾會問這問題,因為她記得當天武少綾明明是請病假,根本沒來上課,怎會知道那一天的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