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抵來說,鎮上那些人對于她的評論,除了這些之外,再也沒有其它的了。
所有的評論加總一起,沒一句稱得上是好听話,而且每每總有意無意的就傳進她耳里。
對此,她從沒表示過什麼,但不表示她喜歡別人那麼說她。
真要她說的話,她覺得厭煩,除了厭煩還是厭煩,好似只要她是在陸地上,不管是在哪里,學校有同學的指指點點,家里有鄰居的閑言閑語,她總避不了那些讓人听了就不舒服的評論。
可是在水里面就不一樣了!
水里的世界,沒有多余的言語,沒有探索批判的目光,呈現在她眼中的,永遠是那沁人心脾的透明水藍,以及那多彩繽紛、讓人驚嘆的珊瑚景觀。
至于陪伴著她的,不會是讓人感到不舒服的人群,而是各式各樣最妍麗嬌巧,也最溫和無害的熱帶魚。
所以她喜歡海,最喜歡有事沒事泡在海中的世界,跟著魚兒悠游于這寬廣天地之中,次數一多、日子一久了,無形中她的肺活量訓練得極強,有時她甚至只穿著浮潛用的輕裝備,也能下潛數公尺,憋氣個幾分鐘,讓她好近一步觀察躲在珊瑚叢中的彩色小魚。
就像現在,她貼近珊瑚叢,近觀那尾少見的彩色小魚……
良久,正在她返身打算浮上水面換氣的時候,不遠處的畫面讓她頓了一頓。
那是什麼?
透過能見度極佳的面鏡,她眯起了眼。
如果她沒看錯,那是個人……正確的來說,一個正在溺水中的人……
即使是她這樣一個被視為古怪、別扭又孤僻的人,見了這種事,也從沒有出現過置之不理的想法。
她快速的浮上水面,換氣的同時也好觀察一下,看對方是否有同行的人……她暗想,搞不好已經有人正設法進行援救,就不用她上場……可惜結果叫人失望了。
從海面上看去,不遠處的小船上空無一人,孤零零的飄在海上,這讓她義無反顧,快速的朝那慢慢停止掙扎的人游去。
溺水的是個男人,但這時救人也無須管男女,她一把抓住了他,而這時,他別說是已經不太動了,根本就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。
出事地點離岸邊太遠,她一點也沒考慮過要回岸上,急忙就想將他拖回船上,可是男女體型有別,他又是那麼樣的高大,在水中有浮力相助還不覺得,一待她先爬回船上想把他拖上去的時候,那可真是吃力了。
事關人命,緊張感讓她腎上腺素急速上升,當然一方面也是因為長期的潛水,背那些重裝備的體能訓練讓她小有一些力氣,這時再加上腎上腺素分泌,蠻力大增的她在她自己都沒意料下,花費一番氣力後竟真的將他拖回了船上。
只是這會兒可沒時間讓她佩服自己,她快速的月兌去面鏡、順手拔掉呼吸管,為求行動方便,她解開快速扣,一並把腳上的蛙鞋給月兌掉,然後刻不容緩地檢查他的狀況……
情況不是太糟,他還有心跳,雖然微弱,但它確實還在,唯一缺少的,就是他的呼吸。
因為時常練習,她完美無誤的用最正確的姿勢,壓額、抬下巴,確保他呼吸道的暢通,之後緊捏著他的鼻子,低頭,就要為他做人工呼吸。
在唇與唇緊貼住的那一刻她才驚覺到……不一樣!這唇瓣是屬于一個活生生的人,不是讓人做練習用的安妮假人。
救人為上,遲疑只在那一剎那間,她撇開怪異感,專心一志的為他進行人工呼吸,一次又一次,直到他猛地嗆咳一聲,吐出許多水來,然後繼續陷入昏迷。
見他已恢復自行呼吸的功能,她松了一口氣,但也不是全然的松懈,畢竟他還昏迷著。
救人救到底,送佛送上天,她執起槳,快速的將船往岸邊劃去,由于模不清他到底是從哪里來的,所以回程就只能沿著她所知的路線往回劃。
但問題是,她熟知的路線並沒有泊船區那種東西,而且這區域不是沙灘就是礁岩,實在沒有停船的地點,害得她也不知要將小船放到哪兒去,又不可能像卡通中一路直直劃上岸……
最終,沒辦法的情況下,她只得再運用讓她自己也感驚奇的蠻力將他搬下船,然後兩手拽著他的腋下,在海水中將本來一身濕的他一路拖、拖、拖的拖回岸上。
這項大工程簡直是要累死她,將他平放在沙灘上時,筋疲力竭的她整個人跌坐在地上,猛喘著氣,一度還起不來。
她原先是想喘一下,然後趕緊找人送他上醫院,可遠遠的傳來表姊的叫喚聲,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,直覺就從旁找了塊礁石躲了起來。
然後,慢慢走近的表姊發現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他,飛奔前來查探他的狀況,無巧不巧的,昏迷好一會兒的他在這時轉醒,輕輕蠕動的雙唇不知道對表姊說了什麼,大概是感謝救命之恩那一類的吧!
總之她遠遠的觀看,看著他說沒兩句,然後又因為一陣劇烈的嗆咳再度昏了過去;而緊接著表姊連忙跑了開來,這用想的也知道,表姊是回去叫人來救命。
她暗暗的將一切看在眼里,沒有什麼感覺,只是逮住了這空檔,毫不遲疑的模回船上,將先前放置在他船上的潛水裝備快速穿回身上,然後下水,迅速如魚兒一般的離開了現場。
她不想讓人知道人是她救回來的,不為什麼,直覺就是不想。
所以她走了,在海中又「游」蕩了好一會兒,之後,才裝成毫不知情的模樣回到家里,順理成章的撇清一切,冷眼看著家人為了他而忙得團團轉。
就如同別人所認定的,她就是那麼的古怪、別扭跟孤僻。就算日後因為「救命之恩」,這個名叫桑海若的男人、連同他的義兄經紀人住進了她舅舅家,慢慢融入那和樂的大家庭當中,她還是她,冷冷淡淡、不喜與人親近的她,躲著所有人,一個人靜靜的過著她的日子。
近乎冰封的冷漠嬌顏,只有過一次,就那麼一次,毫無情緒的漠然出現了一絲裂縫,因為驚奇而出現了愕然表情。
那是在桑海若住院期間發生的事。那時,她被家人拖著一起去醫院探望他,在沒有心理準備下,她看見了他,但又不是他,因為,她看見的那個人,並不是她使盡吃女乃力氣撈出水面的男人,而是一個擁有一張絕美俊顏、美麗到讓人不由得看呆的陌生人。
她很難,真的很難把眼前的人跟當初救出水面、狼狽不堪的溺水者劃上等號,雖然說,當中最大的差別只是沒有一頭淌著水的亂發散布在臉上,但單是這一項差別,僅僅是露出他干爽、帶著點蒼白但又不是死人般死白的面容,就夠讓她驚愕到無法言語。
她不明白,怎麼會差那麼多呢?
明明就只是濕淋淋的凌亂散發被梳攏吹整過,竟會讓一個人呈現如此天差地別的不同……不同一般懷春少女,她是因為他前後呈現的形象差異過大,完全顛覆她既有的印象,讓她出現了驚愕的表情。
但也就那麼一次了,在那一回之後,原是過路客的他出了院、做下留在小鎮的決定,讓小鎮為他興起一陣風潮,不論是已婚、未婚的,好似舉凡性別為女的都躲不過他的魅力,一個個都贊嘆著他的俊帥絕美,討論他是怎麼樣的優雅迷人。
特別是當鎮上的人得知他坐擁的名和利之後,那更是不得了,不分男女,也不管是已婚、未婚的,每一家、每一戶都暗暗想著該怎麼網住他這個金龜婿。